血相融,倒是有了点生死与共的缠绵与悲壮感。
“我方才出去了一趟。”沉默良久,尘云离主动打开话头,“你一定想不到我都看见了什么。”
尘文简轻笑:“嗯,那你同我说说。”
尘云离一边回想不久前的所见所闻,一边尽可能详细地形容给他听。从变成黄泉支流的溪水、溪下哭嚎的鬼魂,一直说到那架能把人的生魂变成丝线的织布机一样的仪器。
末了,他顿了顿,将白皑告诉他的那些人间的现况也复述一遍,包括对造成这种现况的缘由的猜测。
尘文简静静听着,偶尔应一句,或是适当地提几个问题,引导他继续往下讲,仿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且颇感兴趣。
可他与尘云离其实都心知肚明一件事——他已经知晓这些状况,也知晓……如何结束这样糟糕的现状。
将一切发现讲述完毕,尘云离的嗓子有些干了,忍不住清了清。
尘文简召来桌上的茶具,手指拂过茶壶,冷茶便成了热茶,倒进杯子里被递到他手中。
尘云离抿了口茶,用温热的茶杯捂手:“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尘文简缠在他腰上的手一紧,再慢慢松开:“你想听什么?”
尘云离苦涩地扬了扬嘴角:“算了,我问你个问题吧。”
“嗯。”
尘文简配合得过分,简直像个提线木偶,放任他牵着控制自己的傀线,将选择权与决定权尽数交付于他。
尘云离就着茶水咽下喉间的涩痛:“你……苏醒多少年了?”
尘文简一怔。
在今夜之前,尘云离和尘文简都不在意这个问题,一个压根没想过打听,另一个也从未打算主动提起。
可就是这样的盲点问题,答案却是山高海深那样的沉重。
尘文简缄默片刻,近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约莫……百年。”
百年前,尘文简的真身自长眠中苏醒。
百年前,生死失衡,阴阳失序,人间与幽冥合二为一。
一切正如尘云离所想。
其实早在得知尘文简身份的时候,他便有过疑惑,为何这位与天道同源,实力深不可测的初魔,却长久地沉睡在黑海之下,于天地无用,于三界无名?
但那时候他懒得深想,也没有必要深想,就把疑惑搁置了,直至从幻境中回归现实,从白皑口中得知人间发生的事,他才恍然大悟。
尘文简的沉睡并不是沉睡,而是将绝大部分神识和力量化入生死大道,连接天人两道,铸造并维持轮回的运转。
他从不是于天地无用,也不需要于三界扬名。
故事的结局早已在最初就已写好。
“人间如今……是什么年份?”尘云离又问。
尘文简道:“大楚昭帝三年。”
“真的是大楚昭帝三年吗?不,我换一个问法。”尘云离搭在他背上的手用力攥紧,指甲深深抠进掌肉,“大楚昭帝三年是今年……还是一百年前?”
尘文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尘云离懂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低低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平静的无奈,就好像此情此景都在他的设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