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决定把猫头鹰法庭这件事搞完。是的他最近真的太累了——主要是心累。
坠落到地底的男人重整旗鼓。他看起来半点都没有被刚才差点窒息的突发事件困扰,那双蓝眼睛睁开时依然明锐有神,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坚定自己的信念。
布鲁斯·韦恩。夜枭在侧面观察他,用一种新的目光打量这个已经长大的弟弟。他们分开太久了,以至于夜枭看见布鲁斯的一切都是新的。他曾想象过布鲁斯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最开始布鲁斯的表现略有贴合他的想象:一个被韦恩家族照顾很好的贵族子弟,傲慢、漂亮、但有自己的手腕,面对袭击的敌人时灵活使用自己的社会地位与金钱。
但后来夜枭发现并不止如此。很有趣的是布鲁斯·韦恩像一团揉皱了团在一起的纸团。粗略看起来表面上光鲜亮丽,浑圆地完满,细看则全是裂痕。他开始好奇每一条裂缝的背后是什么,以及把纸团展开之后,内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或者你罪恶如我。
——或者你有一颗黄金般的心。
夜枭的胃口被好奇心钓起来。他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他开始有一点不想止步于旁观了,他知道仅仅旁观是不能打动他这个表面看来很好接近的弟弟的,他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触动了布鲁斯,让他看到布鲁斯其实不仅限于外在的本质。然后夜枭突然得出了答案。
他低下头来,看见自己一只裸露在空气里的手。
这感觉很……奇怪。诚然他也是有双重身份的人,但“小托马斯·韦恩”和“夜枭”在哥谭是不必分说的秘密,是蓝胡子那扇不能打开的门。他分别以这两个身份活动,身为小托马斯时他不穿盔甲,哥谭的贵族则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身为夜枭时他从不卸下伪装,卸除武装意味着他已经离死不远。刚刚情急之下他没想太多,但夜枭没料到是这个细节触动了布鲁斯。
这也很……有意思。他感到自己心底微微一动,像一片羽毛落了下来。
夜枭决定试一下。
他看见布鲁斯站在猫头鹰男人身前,无言地思考着什么。戴面具的男人被他拿小型□□钉在岩壁上,他打算残忍地放干这个人的血,拿对方的哀嚎作为等待布鲁斯苏醒时的背景音。这个人完完全全地并不重要,在他心里形如虫豸,但夜枭打算拿他实验一下刚才的发现。
“去把他肩上的弩箭轻轻碰一下,”夜枭把自己人类的手掌搭在布鲁斯肩上,凑到布鲁斯耳边轻声说:“去吧。轻轻碰一下,他会告诉你任何事。”
他看见布鲁斯轻微地瑟缩一下。那只还没从缺氧状态完全恢复的淡色嘴唇抿了抿,脸上闪过一丝抗拒。夜枭毫不动摇,他的掌心透过那层西装布料感受着布鲁斯肩膀的温度。活着,他想,……活着。一只无形的天平在左右动摇,夜枭意识到自己同样被这一举动侵染,他好像有一点后悔,又不是真正的后悔。
因为他看见布鲁斯终于向前走了一步。那只沾染过林肯血液的手要握上那只弩箭。对,对。夜枭隐含着罪恶的快乐想,前一个人的血是你要祭祀自己的拯救他,这把箭则会打破你的光洁。你应伤害他人——落到同我一样的境地。但他又乐意看他独自洁净地发光。
夜枭品味着自己的快乐。他同时明白过来该怎样让布鲁斯真正的听话。
心软。天啊,布鲁斯,你长大后怎么还是这样心软。
但这一次的心软是给他的。不是背叛了小托马斯、奔向他们丑恶父母的小布鲁斯,是这个成年后的弟弟。布鲁斯选择了他,选择了为小托马斯心软。不是别人,不是别的任何一个人。
这给了他比预想外多得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