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来自半岛的君臣
林经略的本意并不是逼迫舒尔哈齐,而是为了把话头引出来。
现在看舒尔哈齐说不出话,就横眉怒目的朝着奴儿哈赤喝道:「你来回话!」
寒暄找舒尔哈齐,训斥就来找自己?奴儿哈赤心里骂骂咧咧,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不知多少万大军云集辽东,万一惹怒了林经略,不去打倭兵反而先打建州就麻烦了。
故而奴儿哈赤只能上前一步,低声下气的说:「一来道途较远,二来搜索倭兵踪迹需要时间,三来倭寇加藤撤退太快,所以没来得及出兵。」
「胡扯!」林经略大声斥责道:「畏战就是畏战,找什麽理由?
当时我的军令给你两个选择,要麽去包抄加藤部,要麽截断加藤部豆满江退路。
加藤部从朝鲜国的会宁附近渡江,肯定也是从这里撤退!你接到军令后立即赶赴渡江处,怎麽就来不及?」
奴儿哈赤又解释道:「我建州兵在各处分散,聚集需要时间,况且山高路远当时又遇雨季,这才无奈行动迟缓。」
林经略又拍案道:「明目张胆违抗军令,安敢反覆狡辩!」
舒尔哈齐壮着胆子上前,回话说:「念在我兄弟多年恭顺大明,还望让我等将功赎罪。」
面对舒尔哈齐,林经略的脸色和缓下来,又开口道:「看在你舒尔哈齐的面子上,再给你们建州一次机会!
你们兄弟二人可各引二千建州兵马,分头前往豆满江沿岸虚张声势。
记住,只能在江边虚张声势,让对岸加藤清正部属倭兵注意到即可,不可深入朝鲜国境内!」
奴儿哈赤有点质疑道:「各引二千兵马?似乎无此分兵的必要?」
林泰来反问道:「难道你还想再次抗命不成?还是当着本部院的面?」
奴儿哈赤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林泰来挥了挥手说:「下去吧!依令行事!若再抗命,定斩不饶!」
按照目前的构想,需要有一支力量在北边吸引加藤清正的注意。
但自己手头没有多馀兵力可派,便只能废物利用,就近调建州女直去充当幌子了。
顺便加速分化建州女直,制造内部矛盾。等打完倭寇腾出手来后,便可以找藉口直接「干涉」建州女直,然后「最终解决」。
不然的话,现在放着朝鲜局势不管,非要先去灭还没有反相的建州,皇帝也不能同意啊。
如此林经略基本完成了前期部署工作,接下来所等待的就是「朝鲜王过江入辽」。
结果一直等到了九月下旬,林经略已经不耐烦,正考虑启动「玉石俱焚」方案时,朝鲜国特使李德馨又过江来洽谈了。
「远接使还有何话说?」林经略一边擦拭着神威烈水枪,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李德馨解释说:「经略大人有所不知,远接使一般针对迎接诏书和使节而设。
所以在下这次身份并非远接使,而是接伴使,负责与天兵主帅接洽联络,辅佐主帅行动。」
在大明,大人不算是多大的尊称,对上级称呼为大人等于是骂人;但在朝鲜国,大人就是很高的尊称了。
「花头真多。」林经略嘀咕了一声,「无论是什麽使,有话就直说!」
李·接伴使·德馨便正式相告说:「我国王及陪臣明日渡江入辽。」
皇帝的臣属叫大臣,在这个视角下,诸侯的臣属更低一等,就叫陪臣。所以在礼法上面对大明时,朝鲜国的大臣称为陪臣。
林经略放下了神威烈水枪,急不可待的说:「可算来了!」
随即又对崔五魁吩咐说:「明日我去江边迎接王驾!你去安排吧!」
到了次日,林经略穿着麒麟服出了城,站在江边等待。
崔五魁在旁边陪着,与林经略闲聊着朝鲜国内部的党争情况。
「二十来年前,朝鲜国陪臣因为一个吏曹显要官职的任命问题,分裂成了东人党和西人党,住在汉城东边的叫东人党,西边的叫西人党。
就在去年,东人党大获全胜。但是因为对待西人党的态度不同,结果又分裂成了南人党和北人党。
所以目前朝鲜国内部有三大党,即西人党丶南人党丶北人党。」
上辈子林泰来虽然对历史略懂一二,但对朝鲜国内部史不怎麽精通。
只知道古代朝鲜国有个「两班」体制,这「两班」就是朝鲜国的士大夫贵族阶层,而且是完全世袭的。
在王族和「两班」之下,全都是牛马,不当「两班」的庄丁丶奴婢就活不下去。
朝鲜国的田土经济都掌握在「两班」阶层手里,国家则贫弱无比。
不然李德馨怎麽会说,就算前期收复大半国土,大概也只能徵收八万石军粮给明军。
听崔五魁讲到党争这里,林经略就随口询问说:「哪个党更适合当狗啊不,更亲近我大明?」
崔五魁很理智的说:「不好说,近些年他们都杀疯了,倭寇兵临城下了还在斗,眼里只有党争,估计没什麽家国观念。
即便是表现出亲近大明,那也是为了借大明之势去打倒敌党。
就拿国王渡江入辽此事,南人党坚决反对国王逃至靠近大明的义州,坚决反对渡辽,西人党就默许。
但南人党却又坚决支持请大明天兵入朝,而西人党则坚决反对请大明天兵御倭。」
以林泰来的智商也捋了好半天其中逻辑,忍无可忍的说:「这不是精神分裂吗?」
比如这南人党,一边反对国王靠近大明,一边又支持大明天兵来朝鲜,这到底是什麽政治逻辑?
不过对林经略来说,朝鲜国内部什麽党不党的都无所谓,也就是当个谈资,对自己的东征业务完全没影响。
「他是哪个党的?」林泰来指着站在江边眺望的接伴使李德馨说。
崔五魁答道:「李使节应该是南人党的,前两个被经略伱斩首的使节则是西人党的。」
正说话间,忽然从江对岸驶来几艘大船。又靠了岸后,朝鲜国君臣开始下船。
林泰来没有着急上前,很有教养的等着朝鲜国王李昖整理利索丶适应环境。
当朝鲜国君臣摆好阵型后,林泰来才走过去会见。
看着对面一片朝鲜国君臣,林经略还没走到近前,就非常疑惑的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哪个是国王?」
旁边崔五魁经验丰富,仿佛早有准备,立刻答道:「中间那个,胸前绣蟒的就是,走近些就能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