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时,李初晴这个初出茅庐的,天真烂漫甚至有时有些胆怯的少女,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象征着死的那端。
她用自身朝向深渊的下坠,替所爱之人扬起了代表生的另一端。
“够了……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那股一直在山顶横冲直撞的能量波动终于是被谢临不带感情的陈述说得有些情绪失控,山头的狂风猎猎作响,一阵地动山摇过后,身穿灰色长袍,小麦色皮肤的中年男人狼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空地,右手的金属臂泛着幽幽寒光。
他的一只眼睛是正常的眼珠,另一只眼却全部是红色的,像是野兽,在黑夜中也闪着不详的光。
他狠狠道:“算是我失策,让你们这群毛头小子走到这里。”
“蒋黎,你终于敢现身了!你为什么要杀我哥!”陆准怒目圆睁,差点就要直接冲上去开干。
“他比我更早发现这一切!”蒋黎有些疯魔般大吼,“他发现了我们还在魇境中,却没有告诉我!因为他的胆小,他的无能,他的懦弱!他也想通过牺牲阿晴来逃离那个魇!”
“他和那些村民一样该死……所以我夺走了他的魂魄,却把他的躯壳永远锁在我的魇里。”
“蒋黎?是你吗?”一道女声从蒋黎身后传来。
蒋黎宽阔的背立刻石头一样僵硬起来。
他做出想要回头的起势,整个躯干却一动不动,像是一块被插在水泥地里的石板。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敢再看一眼她的脸。
……
那是他们正式在一起后,共同参与的第一个魇。
那年,他意识到他们仍处于魇境中,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个高危魇境的时候,李初晴乘坐的轿子已经上山好一会儿了。
在陆基闪躲的目光中,他鼓动全身的灵力,向山顶疯了似地跑去。
他将身体刺激到极限,眼角和鼻子里都渗出了血,路上有不少村民化成怪物的模样想把他拦下,却都在他的刀下化作亡魂。
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手脚并用地爬,手上的肉被粗糙山石划烂,脸上流下的血顺着山路滴滴答答汇成蜿蜒的线。
他是个从来不信神,只信自己的人,但是在那个被绝望充斥的瞬间,他甚至开始祈求这暗无天日的魇境中能够降下一场雨。
但他的祈祷无人应答——
那场他无比期望的大雨并没有落下,他也没能在祭祀开始前赶到山顶拯救她。
在看见冲天的火光从山顶山燃起的时候,他麻木地攥着陡峭的岩壁,大脑一片空白。
就好像一部分自己在那一刻就一并被丢进烈焰中灼烧殆尽了。
从那以后,怀着汹涌的恨意,他踏上了猎魂者的路。
“我必须承认,齐沅,我想过千万种和你们决战的方式,却从来不曾料到,你能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到这里来,甚至……还帮助她恢复了记忆。”
蒋黎没有再试图转向身后的少女,而是看向前方面容漂亮的,纤瘦的青年。
即使在他的百般阻挠下,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却仍然在一片混沌的魇境中找到了他最大的弱点。
所以,他已经输了。
因此从现在起,一切的战斗或挣扎都不再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