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兵拔刀驱赶难民,那人见求粮不成,竟想一头撞死在刀下,若非刘翊阳反应迅猛将人推开,怕是聚众激愤的难民就能多了条正当的理由抢夺干粮。
有惊无险,一行人接着前行,孟渔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妇人正咬破手指给襁褓中的幼儿喂血,当真是触目惊心。
等进了城关,傅至景一口气都没歇即刻抓了民官审问,一经排查才知道,这些贪官竟和当地乡绅米商勾结,将朝廷的赈灾粮一分为十,其中一份掺了沙子煮粥派发给宅民,其余的皆高价在米铺里售卖。
百姓无钱购粮,无粮可食,自然得另觅出路。
傅至景在民间长大,看多了官商勾结的恶行,深知平头百姓的苦楚,厌贪如贼,不掩事也不怕事,当即将官员收押问监,把三十精兵分批一个个去往涉案米铺,不仅要他们把赈灾粮吐出来,还得无偿拿出十担米在街头派发。
如有异议者,一律格杀勿论。
他如此雷厉风行,就算是地头蛇也怕了他的手段。
孟渔没闲着,特地穿上官服在街巷里督促米商派米,有米商见他模样和善,谄媚地来同他搭话,他将傅至景的疾言厉色学了十足十,再也不敢有人动歪心思。
耽搁了一日多才继续赶路,临出城前留下五个精兵,城里的百姓皆来送行。
孟渔心中好似有一团不熄的火焰在燃烧,从他进京成为九殿下至今,他一直糊里糊涂地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可眼下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再回想起当年在宜县私塾时,白胡子老师那一句铿锵有力的“官者,为民请命”,他浑身都沸腾起来。
他一路都在沉思,引得傅至景的发问:“在想什么?”
“我在庆幸,我虽是假的孟大人,但我是真的九殿下。”
孟渔考取不了功名,九殿下也斗不过京都的尔虞我诈,但只要有这层身份加持,他未必会碌碌终生。
傅至景微怔,骄阳下的孟渔周身都镀了一层光晕,眼睛亮得出奇,说不出的意气高昂,他心里忽地有点后悔带孟渔走这一遭,因为他太明白权力的滋味有多么让人上瘾,也太清楚被景仰、被推崇会使人骤长生生不息的豪情。
但当真相被揭露时,今日的气冲霄云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傅至景罕见的沉默让孟渔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他嗫嚅道:“我只是觉着我不能独占这个名头,我得去做些什么,什么都好……”
他有些不确定,又怕被笑话般,急需得到认可,“对吗?”
所幸傅至景没有打击他的热情,片刻后颔首,“对,你做得很好。”
若非所有人都在看着,孟渔定要扑到傅至景怀里讨一个类似于奖励的吻,他一改在京都时的萎靡,振奋道:“那我们快些赶路,明日就到川西!”
第六日,队伍于夜色里抵达目的地,当地长史早已在城门等候。
一干人等连日在大暑里赶路早就筋疲力尽,这几年来养尊处优的孟渔更是憋着一口气,等到了驿站就累倒了,睡前再三叮嘱傅至景明日一定要叫醒他,可整整睡了六个多时辰,醒来时天光大亮。
屋子空无一人,身处陌生之地,他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匆匆忙忙穿戴整洁往外跑,逮住个在院子里打瞌睡的衙差询问傅至景的去处。
“在书房和长史大人谈话。”
孟渔道过谢,快步往捕快所指的方向赶去,一路到了院子外,踩着青石板走了进去。
书房门大敞着,几人围在书桌上谈话,听见声音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孟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