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事接踵而来,闻星这会儿实在有些倦了,也想喝点酒,好让自己的精神不再紧绷。
“有杯子吗?”他问沈流云。
不料沈流云听后却把酒瓶拿远了,故意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而后俯身与他接吻,将唇齿间的酒气渡过来。
闭眼的瞬间,闻星感到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却也分不清究竟是酒精,还是沈流云的吻更能麻痹他的神经。
浴缸被沈流云简单地布置了一下,闻星看了个大概,未能读懂这份布置包含怎样的设计想法。
不过沈流云让他读不懂的事情太多,已经不差这一件。
看着眼前被布置得稍显陈旧的浴缸,闻星倒是回忆起曾经在展览上看过的装置艺术作品,与眼前的浴缸有些相似,创作者是姚宣哲。
当时见闻星在作品前停留太久,姚宣哲特意走过来跟他聊天,对创作思路侃侃而谈,还略有遗憾地表示自己原本打算在浴缸里造一条美人鱼,不过因为时间短暂外加没有找到合适的原材料,只得作罢。
姚宣哲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而后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觉得如果真的有一条美人鱼,它是会跟着这片海域一起被垃圾污染,还是背负起拯救这片海域的责任?”
闻星当时并未给出回答。
如今他赤身裸体地躺进浴缸里,不知怎的,却意外得出了那个问题的回答:即便美人鱼被这片海域中的垃圾所污染,也不影响他想要拯救这片海域。
伤害是伤害,责任是责任,本质上并不冲突。
“手搭在浴缸边上。”沈流云指导着闻星如何摆动作,指腹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滑过,带起一排小山包。
沈流云的动作顿了顿,“冷吗?冷的话先给你拿个毯子。”
闻星摇了下头,认为如果盖了毯子待会儿再拿走反而会更加受不了。
沈流云没有坚持,低头继续给他调整姿势。
沈流云的神情太过专注,是沉浸在工作中的状态。闻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留意到他触碰自己身体时,手指总是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动,像是挤颜料一样的动作。挤颜料。
闻星恍然意识到,这两件事或许也没什么分别。现在的他在沈流云眼中,跟颜料别无二致,都只是作画工具罢了。
不过也怪不得谁,走到现在这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
冷意不仅会麻痹人的身体,还会侵蚀人的精神。
夕阳余晖照在闻星光洁的腰腹上,让那腰腹如鱼类呼吸般微微一缩,有晶莹的泪水无觉无察间自他眼底流出。
不远处作画的沈流云比闻星更先注意到,嘴比脑子快,冷声道:“眼泪影响整体画面了,收一收。”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作画状态中的沈流云堪称六亲不认,将眼前的闻星平等地视为过去他在画室里做助教时面对的人体模特。
许多模特在作画正式开始后,会出现各种状况,如身体过于僵硬,莫名其妙地流泪等等。沈流云那会儿负责适时提醒模特调整状态,素来苛刻,透着公事公办的冰冷,此刻也不例外。
但闻星不是别人。
意识到这一点,沈流云试图想跟闻星道歉,闻星却率先打断了他,“要擦掉吗?”
问的是脸上的那滴已然干涸的眼泪。
沈流云注视着闻星,目光包含着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温情。
苍白的面容,干涸的泪痕,蜷曲的身体,闻星像一条濒临灭绝的人鱼被他藏匿在这狭小的浴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