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夜色中,唯有沈流云的眼眸被手机屏幕映出微弱的光亮。
闻星望着他,误以为跟他走到世界尽头。
那通莫名其妙的视频电话于是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天亮,救援队顺利赶到,闻星才放心挂断视频电话去睡觉。
后来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闻星都会感到沈流云很需要自己,也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现在想想,沈流云会在被困的雪夜需要他,会在画不出来画的时候需要他,其实也并不代表什么,顶多证明他运气好。
恰好节日祝福被看到,恰好能让沈流云获得灵感。
可一旦过了那个时刻,沈流云的需要也会变成不再需要,将他随手扔弃。
闻星认识到这一点后,在心底不断重复,不断强调,对自己进行残忍的脱敏练习。
效果不佳,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再次感到濒临窒息的苦痛。
他低下头,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喉咙发闷。
他躺好,缩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想象成有壳的软体动物,遇到危险便缩回安全的壳里,任由泪水静静流淌。
第26章 26·空心树
凌晨五点,尖锐的刺痛使沈流云从睡梦中惊醒。
大脑昏沉,身体疲乏,手臂却传来无休无止的灼痛,令他倍受煎熬,难以入眠。
恍惚间,他忆起幼时见过的一棵树。
大雨过后,树根附近的泥土有白蚁接连不断地涌出,白花花一片,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不难推测出,由于这棵老树已至风烛残年,不幸沦为白蚁的寄居之地,将会被一点一点啃噬掉根与茎,最终留下一具摇摇欲坠的空壳。
意识迷离中,他觉得自己现在成为了那棵树,有成千上万只白蚁寄居在他的身体之中,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手臂。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下两片止痛药,但此举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并不能改变身体将会被蛀空的结局。
沈流云下了床,推开房门往楼下走。
一楼还保持着那精心准备却无人欣赏的华丽布置,隐匿在如今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中,俨然成了一片荒芜而盛大的废墟。
他有气无力地在最后一节阶梯上坐下,将头靠在扶手上,内心无比茫然。
他和闻星真的分手了吗?
有颗气球飘到他的脚边,他盯着那气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闻星是因为不喜欢气球吗?
还是因为不喜欢蜡烛?不喜欢鲜花?不喜欢爵士乐?
哦对,肯定是因为爵士乐,闻星喜欢的是古典乐,他原本准备好的曲目也是古典乐,是闻星喜欢的舒伯特,不知道被谁换成了爵士乐。
但闻星常说音乐是多元的,并不排斥其他类型的音乐,所以问题应该不出在爵士乐上。
那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可能只能出在他自己身上。
闻星应该是不喜欢他了。
沈流云不想承认,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唯一的答案,这确切而残酷的事实。
闻星不喜欢他了。
思及此,沈流云一下觉得手臂的灼痛感更加剧烈。那些无形的虫子啃噬得愈发狠了,似乎要不了多久,他的血肉与灵魂便会不复存在,只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为什么不喜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