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视修洛特为长兄,为我崇高的宗主。终此一生,我将为他效忠。守卫他的生命,提供奥托潘的军队与贡赋,让此间的奥托米人成为他顺从的子民!此誓相约成立。如果违反誓言,便让我遭受神罚,血液流尽,肢体分离!先祖见证我的誓言,我把盟约刻在脸上!」
说到此处,吉奥瓦目光锐利,注视着伯塔德脸颊两侧的伤口。他举起利刃,刺入自己脸侧,面不改色的划出同样的痕迹。随后,他神情坦然,带着一丝桀骜,看向面前的少年宗主。
修洛特平静的点了点头。他取下脖子上的太阳护符,用滴血的手指指向地面。血滴落下,尘埃溅起,地上便有红色扩散开来。
吉奥瓦微微一愣。他明白其中的含义,心中顿时犹豫,转头看向老祭司奥尔特。
老祭司瞳孔收缩,他轻声说道。
「殿下,千百年来,原初之神庇佑着奥托米人,这是我们发自内心的信仰。」
修洛特肃然摇头,断然发声。
「奥尔特,主神至高无上!原初之神可以退位为圣人。奥托米人如果要真正融入联盟,终归还是要把战神奉为至高。当然,这并不急于一时,吉奥瓦也无需公开改信。但此时此刻,他必须接受主神的护符,在这里秘密改信!」
奥尔特看着殿下,感受着不容违逆的坚决。半晌后,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吉奥瓦怔了许久,膝盖上似有千钧之重。修洛特也并不催促,只是平静的等待。奥托潘将军的脸上是漫长的挣扎,变幻出不同的神色,始终无法定下。老祭司终于一声叹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孩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父亲死于连年厮杀的战场,你的儿子死于围城饥饿后的疾病。一代代奥托米人都死于战争与饥荒。我们在北境艰难维系着族群的传承,和一波波的入侵者战斗。为了我们族群的延续,一切皆可牺牲。珍贵的信仰,同样也是可以衡量的代价它又如何能例外呢?」
听到这里,吉奥瓦震惊的看着素来虔诚的老祭司。复杂的心绪在他胸膛流动。他浑身燃烧,想要呐喊出声,最后却突然失去了力气,跪倒在修洛特面前。
修洛特再次深深的注视着老祭司。随即,少年祭司郑重的点点头,把银制的护符戴在吉奥瓦的脖子上,接着握住了他的头发。
「吉奥瓦,在至高主神的见证下,你将向祂起誓,获得神圣的职责,去光耀主神的荣光!来,跟我念诵祂的神名,维齐洛波奇特利」
「维齐洛波奇特利」
吉奥瓦的脸上黯然无光。在新的神灵面前,他失去了坚持的信仰,也在失去心中的桀骜,如同正在被驯服的郊狼。
修洛特盯着吉奥瓦的神情,满意的点点头。
「吉奥瓦,放下过去的一切,我将许诺你未来!」
老祭司沧桑的转过身,并不去看这一幕,直到改信仪式的结束。
天色渐渐昏暗,盟誓也到了最后。一老一少两名祭司又一次相对而立,互相看着对方的脸。
「奥尔特,你为什麽选择我?」修洛特注视眼前的老祭司,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殿下,我观察了你许久,收集了许多消息。我看到了你飞速的成长,也看到了无限的未来。」奥尔特平静的回答道。
修洛特沉默片刻,再次问道。
「为什麽选择我?」
「天下的局势在变幻,一切都将改变。时事所迫,你将是奥托米人延续的希望。」奥尔特思索片刻,给出心中的答案。
「为什麽?」少年问道。
这一次,奥尔特也想了许久。半晌后,他才慢慢的回答。
「因为你不是没有底线的统治者你是一个能够信任的好人。」
修洛特默然许久。最后,他挥了挥手,转身而去。在他身后,奥尔特深深一礼。
双方的盟誓正式签订。在深沉的暮色下,奥托米人的使者团匆匆而去。修洛特坐在大帐中,沉默的看着黑暗的天色,陷入漫长的思索。光明与黑暗,反覆在少年心中交织,编织出融合的灰色。在他身后,伯塔德沉静的站立着,看遍了世事的沧桑。
墨西加大军又等待了两日。从奥托潘城中行出了一支八千人的希基皮利军团,在吉奥瓦的率领下,正式加入墨西加的北路军。
修洛特率领护卫,欣喜的迎接奥托潘的军团,结果一时无言。老祭司奥尔特答应的军团中,只有三千名精瘦的武士,真正能够参与战斗。至于剩下的五千奥托米民兵,各个瘦骨嶙峋,饿的眼眶深陷,恐怕数月没吃过一顿饱饭。
少年统帅看了片刻,失笑的摇摇头。这些民兵只能当做民夫使用,还需要给足粮食,将养至少半月,难怪老祭司给的这麽爽快。不过,墨西加水师的运力有限,北路军中没有足够的民夫。有这些人在,很多杂务便有了人处理。一些极耗人力的攻城器械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比如充分发挥射程优势,结构复杂的楼车,以及垒土堆积的高台。
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墨西加的大军随即折转南去,返回勒曼河畔的木堡。奥托米人被分散开来,安置在远离主堡的两个营寨。奥托潘的武士们保持着独立的编制,自成一体。五千民兵则被编组起来,砍伐山间林木,制作攻城器械。连绵的风雨继续落下,雨势却开始逐渐变小。雨季已经走过最盛的时节,新的战机正在孕育。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便是九月。塔拉斯科人的船队从西边返回,运来了满船的查帕拉援军。看到逐渐汇聚的敌人,修洛特有些焦虑。他派出大量斥候,随时侦查南岸。
又是一日清晨,修洛特做完早训,来到城头,眺首远望。雨势渐渐散去,云层变得疏朗。在渐渐展露的阳光下,浩大的墨西加船队,终于再次从大河的东方出现。
阿兹特克的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