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团长的指挥下,冲锋的船队微微调整方向,不做任何停顿。它们追随着斜指的旗帜,偏离墨西加的大舟主力,顷刻间冲过敌军的防线,带着弧度继续往前。很快,浩大的船队如风一般擦过交战的前方战场,加速冲向勒曼河的下游。
修洛特稍稍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顺风顺水,速度加到最快,直往下游而去这是要逃!」
少年统帅迅速挥舞令旗,第三轮火箭再次发射,又带走十多艘大舟。但是剩下的查帕拉船队毫不停留,以冲锋般的速度,逃入通向下游的河口。
修洛特看着追之不及的船队,又看向仍在厮杀的战场。随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湖面,许多武士挣扎游泳,许多武士只是轻伤。少年统帅又想到下游未知的复杂水文,于是做出决断,不再分兵追击。
八十馀艘大舟载着折半的查帕拉武士,三百多艘小舟带着不到两千民兵,就这样从血与火的战场中逃出生天。他们的前方,是湖区的家乡。
修洛特再次指挥船队,黑狼的旗舰逐渐向前,两翼的大舟也靠向燃烧的战场。他的目光透过飘散的烟雾,再次看向交战的中心。
在外围环绕的火焰中,俄斯派挥舞着铜斧大盾,碰撞着安纳特里的长枪。双方的水军团长再次激战在一起。
女武士用长枪精准的刺击,「鳄鱼」贵族半沉着身,用大盾准确抵挡。然后,俄斯派瞪圆了双眼,沉稳前进,不断用铜斧砍向枪杆。安纳特里则小心的抽枪闪避,时不时反手一枪,逼退对手。两名团长武艺相当,一时间都有些无可奈何。
眼看着无法取得突破,俄斯派厉声高吼。
「青鱼,长枪!」
闻言,青鱼库鲁查一声低啸。他侧身向前,硬抗了一记墨西加武士的战棍,前胸的皮甲被「次啦」割破。接着,他半握枪杆,快速刺出两记短枪,深深扎入对方的侧腰,惨呼立刻响起。
库鲁查毫不犹豫的转身,不去管敌人的生死。他快速一瞥,随即冲前两步,重新后握枪杆,从侧后方刺向女武士。
安纳特里被迫急速后退,身边的亲卫前来支援,都被库鲁查接连刺死。在「鳄鱼」和「青鱼」共同夹击下,女武士很快居于劣势,一时险象环生。
看到这里,高台上的修洛特神情一肃。他取出长弓拉开,搭上一支铜箭,眯眼瞄准前方。半晌,在女武士再次被迫后退的刹那,少年统帅猛然松手,长箭如电而至!
俄斯派一声痛呼,右手的铜斧应声而落。他正在扑击前进,一支铜箭骤然袭来。精准的铜箭穿过盾牌的缝隙,破开他右臂的甲胄,深深插入近寸。他先前左臂中箭,将养了数月,现在又右臂中箭,一时无法再战。
想及此处,「鳄鱼」贵族看向弓箭袭来的方向,愤怒的咆哮。
「鼠鱼!竟敢偷袭!」
看到主帅受伤,周围数名亲卫立刻持盾上前,掩护主帅撤下。又有几名武士结成枪阵,拖住矫健的女武士。
库鲁查听到呼喊,环顾左右,寻找偷袭的敌人,随即大惊失色。他仔细辨认出逃离的查帕拉船队,又看到两翼逼来的墨西加大舟,急忙返回到受伤的主帅身旁。
「团长,形势危急,速速撤退!」
俄斯派圆眼怒瞪,看向自己的爱将。
「如何能退!我们还有查帕拉船队,还有取胜的机会!」
「团长,查帕拉军团已经逃了!此战败了!」
「鳄鱼」贵族不可置信的长身站起。他看向正后方,只有无数燃烧的大舟,还有零星四散的小舟。他再看向侧前方,一条条点燃的大船,延伸出一条代价高昂的逃生之路。路尽头的河口处是最后的船影,隐约能看见飞鸟的旗帜。
俄斯派暴怒咆哮,随即胸口一疼,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鼠鱼!啊,噗要出战的是他们,先逃的也是他们鳄鱼与鼠鱼,如何能共谋大事!」
「鳄鱼」贵族犹在愤怒的呼喊,脸上被烟火熏得灰黑。不远处再次传来数声惨呼。俄斯派定睛一看,阴魂不散的女武士已经把几名武士接连刺死,然后又一次冲来。
「团长,速速撤退!脱掉元帅战衣,换乘轻便小舟,向南离开战场。河口要塞还能坚守,我来为您殿后!」
库鲁查单膝跪地,面露死志。他最后行了个礼节,就再次提起长枪,迎击向安纳特里。
俄斯派伸出疼痛的手臂,却没能捉住离去的武士。库鲁查悍勇的冲向前方,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青鱼你」
忠诚的家族武士们对视一眼,迅速脱去「鳄鱼」家主的战衣。然后他们连推带搡,把主帅送上专门为旗舰准备的小舟,又上去几名划船的亲卫。剩下的家族武士最后行了一礼,向世代效忠的主家告别,便继续返身厮杀。
大火熊熊燃烧,把中心的战场笼罩在烟雾之中。尖锐的螺号从「鳄鱼」旗帜的大舟上响起,连续两声,传达出两条相互矛盾的命令。一声是全军撤退,一声是殿后作战!
战场上,剩馀的塔拉斯科水师闻声一滞。大舟小船停顿片刻,然后做出不同的选择。忠诚的家族武士们继续操纵大舟,舍身殿后作战。徵召的民兵们则划动小船,毫不犹豫的逃向南方。
数百艘南逃的小船如同慌乱的鱼群,无序的交错行进,不停的交织轨迹。在一片混乱中,一艘崭新的小舟飞速驶入南逃的船队。在无数小船的掩护下,这条小舟从有心人的眼中消失,再也难以分辨。
奔逃的小舟上,俄斯派满脸灰黑,心如刀割,最后看向北方的战场。他看到百年「鳄鱼」的旗帜轰然倒下,三千家族的武士凋零殆尽,两百年传承的荣耀家族毁于一旦!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眼眶湿润,流出「鳄鱼」的眼泪。
在逃入南方河口的最后,「鳄鱼」贵族转身回望,死死记住黑狼的旗帜。
「我们会再见面的!」
俄斯派神情黯然,低声宣誓。
旗帜之下,少年统帅若有所感。他面带胜利的微笑,看向尤里里亚湖的南方河口,还有百里之外的河口要塞。
「我们会再见面的!」
修洛特踌躇满志,朗声大笑。
长风吹过燃烧的湖面,把一切誓言与笑语,都铭刻在历史的风中,正如这一场决定天下的水战!
阿兹特克的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