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夜探(2 / 2)

食仙主 鹦鹉咬舌 5327 字 2个月前

在《丹君此年》大条目下,《丹君十二·其一》《丹君十二·其二》《丹君十二·其三》.整整齐齐,足足十二篇构成一套。

皆未有出售记录。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放下这本,拿起了十二月之册。这一次【书画】一节顿时少了许多,其中也再无西方恬的名字。

于是少女想到,这是壬子年的最后一个冬天,也是西方恬生命的最后一月,他走进了薪苍山脉。

于是李缥青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了刚刚的《白蛇情》——西方恬多半真有一位名叫「丹君」的相恋女子,而且就在进山之前,他还对其热恋如斯。

若说这时西方恬有什麽反常举动,这位女子恐怕脱不开关系。

少女明眸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偏头对黑猫小声道:「你能不能与裴液说一声,让他再好好看看戏本?」

黑猫颔首。

然后见少女一动不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它。

「.?」

「他怎麽说?」少女眨着眼。

黑猫沉默一下:「他说行。」

「那个.你们是怎麽说话的?」李缥青终于忍不住好奇。

「我们说心里话。」

「.」

少女和猫安静对视。

而后少女一低头,将三册簿子缓缓放回了抽屉。

这间是齐云商会的「公帐房」,照张鼎运所言,上面记的都是明明白白的出入事项,是随时可调出来供他人查阅或者作为审算依据使用的。

要想深入抓到商会内部的一些脉络,须得找到所谓「私帐本」,其上会明白记录下每一宗交易来去的背后原因——倒也并非尽数见不得人,只是难免有些关系不方便公之于众,因有这麽一个本子。

此本一般置于东家住处。

只要找到此本,西方恬大批递画丶又都未售出的缘由便可找到了。

李缥青轻轻将断开的锁挂回,她并不想留下痕迹,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将其伪装完好的样子。

然后身旁焰花一动,一缕细流般的幽蓝注入了锁孔,本来清凉无感的火焰骤然显出凶猛的温度。少女眼睁睁看着那断开的锁杆断面融化,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少女怔怔瞧着旁边神情安静的小猫,刚忍不住要开口,身周蓝焰忽得溃灭,周围顿时陷入漆黑。

同时一个冷静冰凉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噤声,有人来了。」

李缥青一瞬间扼下了心跳与呼吸。

冷月惨辉之下,不必扭头,一个人形的影子已投在了薄薄的门窗上,且朝此门渐渐扩大。

其行动之无声令少女心脏缓缓收紧——全程她都绷紧着神经,却丝毫未觉此人进入院子。

至少是.七生。

少女真切地知道自己的屏息功夫绝对不足以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匿形——同处一室之中,他们甚至可以听到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

屋外人上了台阶,而后一声「咔嚓」,是开锁声。

李缥青掌心皆汗,缓缓握住了剑柄。

正因这样的公帐房不算太重要,她才自信可以趁夜一探,实在未预料会碰上这样的高手。

身体正绷僵如铁间,一只小爪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腕,一股玄妙莫名的气流入她的体内,身体的噪音一瞬间被压下,她顿觉自己变得如空气一样寂静。

门「吱呀」一声推开,淡淡的月光流了进来,来人并未持烛,长长的影子几乎拉到了李缥青身前。

他缓缓向里走来,少女注意到身边的小猫也绷紧了身子。

屋中帐簿按年份归纳,她寻至三十年前,其实已在屋子极深处,而此人缓缓往深处而行,却不知要寻哪一年的记录。

脚步一步步贴近,双方此时相距不过两排架子,李缥青馀光已隐约见其轮廓。

是位身材修长的男子,年龄瞧不出,但其人身上月色般的冰冷仿佛已逼近身体,那耳垂上的银坠在暗淡月光下闪过微冷的光,少女眼睛一刺,脖颈上耸起寒刃临身般的寒毛。

在毛发乍起中,那催心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李缥青连目光也不再挪动,她辨认了一下,那大约是二十年前的地方,只听他开锁取簿,而后静立了十几息。

只有轻轻翻页的声音。

终于,合屉之声再次清脆响起,继而是落锁之音。但中间却少了还簿回去的过程,那人拿着这一册离开了帐房。

黑猫立刻无声从窗户跃了出去。

良久的安静过后,少女才缓缓起身,敛去痕迹,从原路回到了院外。

黑猫已在这里等她,伸爪指着东南角那栋小院:「他进了那间院子。」

李缥青点点头,月下花树银辉,她赏着景踱步到刚刚院子的正门,倚在墙边的护院一起身,少女已先笑道:「这里面不让进了是吗?」

「是的贵客,不便之处烦请谅解。」护院一抱拳。

「哪里哪里,是我赏景走远了——这阁子真是漂亮。」少女笑着,不经意往东南角一看,眼睛一亮,「咦?那小楼真好看,也是贵阁的院子吗?」

护院顺着看去,笑道:「那是我们东家的居处。」

李缥青点点头,那院子之前还是漆黑,此时燃起了明亮的火烛。

——

月色当空,裴液一册戏本已翻到末尾。

李缥青夜探帐房的发现已告知于他,单裴液翻检戏册,并未见「丹君」二字,倒是确有画师为恋人作画的情节,画成取名为《冬日为白素作》。

裴液愈觉此戏有当年之事的影子,《寅阳县志》中「瞳射蛇光」四字他还记得清楚。

而后他将手中戏本翻罢,再未见类似情节,倒是发现最后几页的墨色笔迹与前文有所不同,细细一查,却是连书脊都有重新装订过的痕迹。

裴液怔了一会儿,立刻恍然——若不是修过,那便是改过!

他顿时想起听戏时那些微的冲突之感,以及小生那句「这出戏只有我们戏院才有。」

于是裴液立觉自己忽略了一条重要的线,比找什麽寇爷打问要有效得多。

——《白蛇情》既然只有七九城戏院才有,那麽他们这戏本是从何处得来?撰者是谁?修改过的内容又是什麽?

这条线上,必有当年西方恬之事的知情人!

他立刻起身,也不再管身后这藏污纳垢之楼,径回戏院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