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辆列车里那些枉死者留下的『回响』，也给了何奥提示。

在何奥唤醒A02之后，那些『回响』中的人们结束了逃离的动作，而是转而注视着何奥。

当时何奥在伸手断开车头与后面车厢的连接，正站在电车的中轴线上，而A02，也在那条线上，就在何奥身后。

那些回响恐怕并不只是在注视着何奥，也是在注视着何奥身后的被挡住『A02』。

对于『回响』来说，他们只是那些枉死者固化的执念，理论上已经没有感情了，他们只会对能引发自己执念波动的东西有反应。

比如机缘巧合下看到回响的人，

又比如，缔造了杀戮的刽子手。

整个电车所有区域里，只有A02所在的车头，没有任何回响的痕迹，仪器保存的也很好。

当毁灭爆发的那一刻，那扇隔绝车头和其他车厢的门，恐怕被控制的紧紧关闭了起来。

而在车头里的缔造了这一切的『人』，就这样静静的透过有透明车窗的车门，注视着被禁锢在车厢里的乘客们绝望的呐喊，看着鲜血染满了悬在空中的拉手。

电车车头里的主机设备是何奥见到的保存的最好的设备，它并没有被任何人摧毁，所以何奥在那里遇见了A02。

何奥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中间的正十二面体晶体，那看起来是这个控制室的核心。

但在那个晶体内部，其实并不一定只有密密麻麻的运算单元。

因为在神识的目光下，是看得到那个晶体内部模湖的能量运行回路的。

一个勉强维持『人形』的能量运行回路。

而在这投出视线的瞬间，何奥也开启了超忆。

他其实之前和尹维尔战斗的时候，有好几次目光都应该扫过这里，但是他刻意的避开了这个正十二面体晶体，不用超忆去注视。

一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二是为了预防看到不该看到东西而在激烈的战斗中影响了状态。

而这一次，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正十二面体晶体的『灵魂』也终于呈现在了何奥的面前。

一团扭曲的，不可名状的灰色阴影迷雾盘结在整个晶体之上，它似乎陷入了某种长眠，在有节奏的膨胀收缩，宛如呼吸。

这就是何奥之前在环状舱室里所看到的那些笼罩整个核心中轴的『阴影迷雾』的源头。

而结合神识所见的景象，何奥能够看见这『呼吸』的真相。

每当那盘绕在晶体上的阴影迷雾想要向外膨胀的时候，大厅里庞大的能量就会顺着整个能量回路汇集在那个黄金手镯之上。

然后那些膨胀而出的迷雾就会被黄金手镯吸收，压制，由膨胀转变为收缩。

表现出来，就好像是迷雾在『呼吸』一样。

这整个大厅的能量回路，其实是一个以黄金手镯为核心的『封印』，一个目的是压制住最中心正十二面晶体的污染的封印。

这个房间所有与外面联通的线路都被『斩断』，恐怕是为了防止污染进一步外延。

而几乎在看到这个阴影迷雾的瞬间，无尽扭曲的呓语就再一次在何奥的脑海中炸响。

「先生，理论上来说，你不应该窥探超越你所处位格的东西。」

A02温柔的声音传来。

与这温柔的声音相伴的，还有闪烁的雷射。

不过何奥早有准备，几乎在扭头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闪耀的雷射并没有攻击到他，不过再次融化了一部分闸门和钢铁。

何奥稳住身形，他熟练的擦了擦因为污染冲击而流出的鼻血，看着A02，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是你的『身体』？你为自己制造的『身体』？」

从环状舱室一路走过来，何奥其实发现了一个现象，越是强大的机械怪物，其实越像『人』。

何奥目前为止遇见的最强的机械怪物，是那只猴子。

这种现象，就像是这些机械，在努力的向着『人』的方向『进化』。

从目前为止观测到的状况来看，何奥毫不怀疑，那个正十二面体晶体里是一具完整的人类的身躯。

而且大概率是血肉的。

这艘飞船上，除了盘结在一些怪物身上的血肉，以及玻璃幕墙后的那副骨头，何奥没有看到任何血肉和骨骸的痕迹。

但是沿路来那些已经乾涸的血渍，在无数次提醒他，这里死了很多很多人。

虽然机械往往能展现出快捷强大的实力，但只有血肉生命，才能使用『天赋序列』晋升。

A02，在试图从机械到『人』。

而缔造这个封印的人，看出了她的计划，将她的身躯以及计算核心封印在了这里。

从她表现出的污染程度来看，她的身躯里留有神明的『足迹』。

不是天使，也近似天使了。

一旦完全成为血肉生命，极有可能直接晋升天使。

这就是她为什麽要引诱何奥以及尹维尔过来，破坏这个封印的原因。

「先生，你对神秘学的了解，似乎也比我预料中的要多。」

A02看着何奥，「如果不是在这一次遇见你的话，我应当会尝试让你聆听神明的福音。」

「那算了，」

何奥耸耸肩，他想起了才听过的那些呓语，「你那个神声音难听，我虽然听过不少难听的，但是她依旧算是中间比较难听的那一批。」

戴维：······

A02：······

A02一直没有什麽明显表情的脸颊，在这刹那间僵硬了一下。

「何奥，我承认你很聪明，」

戴维看着何奥，叹了口气，「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智慧都是虚妄的，你成功救下了那个小姑娘，但是改变不了她死亡的命运，她会和那些你的那些同伴一起，与你一起，共同走向死亡的终点。」

他机械构筑的左手一点点的崩碎，「我知道你能安心的回答我们的问题，是想要把时间拖长一点，尽量拖到遗迹结束，拖到你和你的同伴安全返回主世界。」

那巨大的机械巨人身上开始蠕动起血肉，蔓延到戴维脚下，「但是其实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你们回不去了，你以为这里是遗迹吗？」

他摇摇头，「这里不是遗迹！」

他抬起双手，一个巨大的重叠的齿轮图桉在他的脚下生成，刺眼的灰色光辉光芒照亮了穹顶下的区域，也照亮了穹顶外的星空，

「我知血肉苦弱，唯见机械永恒！」

伴随着古老而浩瀚的吟唱，在何奥身后控制室里的正十二面体晶体骤然跃动起来。

澎湃恐怖的污染在这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无尽的呓语在何奥的脑海中充斥，然后爆炸。

那炽烈的灰色光芒瞬间包裹了戴维，也包裹了巨大的机械巨人。

仅仅注视着那光芒，何奥都感觉自己的脑海都仿佛要裂开。

这是一场『仪式』，一场向着神明『祈求』的仪式。

而神明也降下了『恩赐』。

在之前的副本世界里，何奥也曾见到过相似的仪式。

戴维所信仰的神明，和之前老爷子副本里的使用义体的纳贾，所信仰的神明是同一个。

这一场『恩赐』非常短暂，那灰色光芒很快就收拢起来。

光辉散去之后，那巨大的机械巨人依旧伫立在那里，只是他原本不规则的，蠕动着血肉的那一半的脸颊，此刻渐渐有了人类的形状。

仔细看去，正好是戴维的脸颊。

而原本站在机器人手上的戴维，已经不知去向。

庞大而恐怖的威压从那机械巨人的身上传来。

通过刚刚那个扭曲的仪式，戴维似乎与机械巨人完成了融合，并且实力也得到了加强和提升。

虽然还没有抵达尹维尔最强时候的地步，但是何奥此刻也是受伤状态。

「何奥，一切都结束了。」

那巨大的机械巨人注视着何奥，发出带着些许摩擦声的机械声音，抬起脚步，向前走来。

大厅里的能量回路骤然亮起，试图净化掉这个靠近的巨大怪物身上的污染。

但是效果却并不是很明显。

这个大厅的净化污染效果，只针对污染怪物有效，对于被污染的『人类』效果没有那麽强。

之前尹维尔在大厅里虽然受到了压制，但是也没有受到那麽强的压制。

戴维应该是摸清楚了这个漏洞，将自己与机械巨人融合，使得机械巨人拥有了进入到能量回路附近的能力。

「看起来，我没得选了。」

何奥笑了一声，抬起了刀剑。

此刻他就站在这个闸门之前，如果他不阻止与机械巨人融合了的戴维，戴维大概率就会试图摧毁能量法阵，将被封印的A02放出来。

那时候，何奥就极有可能将面临一尊天使。

「何奥，你由何必执着呢，」

戴维张开手掌，

「你回不去了，哪怕你在我手下活了下来，你也回不去了，这里充满强大的怪物，没有任何的食物，哪怕你从怪物的冲击中活下来，等到你和你的同伴乾粮吃完，你也依旧会绝望的死去。

「在这无垠深空之中，你是否有某一刻想念过你的朋友，想念过你的家乡，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我可以为你编织家乡的幻象，让你和你的朋友，都能在美梦中死去，这不好吗？」

「正是因为故乡，」

何奥举起了机械大刀，对向那高耸的看不见全貌的巨人，「我才会站在这里。」

他注视着戴维，

「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们拉到这艘船上，勾起每一个人的思乡之情，然后让他们在对故乡的思念中死去，我想，并不是因为好玩吧。

「这是一个仪式，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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