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再次向四方还礼。
等这波人结束,小羽立即让胖磨勒扛起棺材,她自己则单手抓住一条桌子腿,举着供桌在前面带路。
这种组合十分引人注目。
不过,贺玄准备离开迎祥府,是在大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
「羽凤仙杀人祭友」之事,已发酵了一天,知者甚众。
大家虽目光钉在她和棺材上,却没怎麽惊疑叫喊。
反而是小羽所过之处,众人皆默默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即便有人指指点点丶捂嘴低呼,也主要谈论供桌上的贺玄人头。
大街上出现棺材,其实比较常见。
用上邦贵人的脑袋当祭品,还拿到大街上晃荡。
迎祥府千百年历史,仅此一例。
「唉,我本以为意芍药是红颜薄命,可现在看到她死后如此风光,全城送葬,众人皆敬畏之,我又开始羡慕,觉得她的命真好。」
柳姑姑没有离开,依旧跟在小羽身边,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复杂。
她嘴上说羡慕,脸上也有真挚的艳羡之色。
哪怕她认为命最好的霍夫人,死的时候也一定没现在的芍药风光。
街上之人的敬意,绝对真实不虚。敬意的源头虽是小凤仙和供桌上的贺玄人头,可此时此刻,敬意的对象就是棺材里的芍药。
没多少人尊敬村姑,可村姑一旦嫁给人皇,世人看她的目光丶对她的态度立即改变。
芍药此时是差不多的情况。
若没有今天早晨的复仇之战,没有摆在供桌上的上邦贵人之头颅,如果芍药就默默无闻死在乱葬岗,别说万人为她送葬,连祭奠她的人都不会有。
等到谈论到她的时候,有良心的熟人叹一声「红颜薄命」,没良心的多会讥讽一句「婊子终究是婊子,再有名也依旧是贱籍」。
柳姑姑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次。
她深切明白芍药和其他「红颜薄命」之名妓的区别。
比如她少年时的好友轻铃..:.
连芍药这麽温柔的人,都变成了怨鬼。轻铃多骄傲丶多年轻气盛,她当年也怨气满怀吧?谁为她伸冤,谁帮她化解怨气..:...没有人。
「哎,柳姑姑,柳姑姑.
柳姑姑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循声看去,就见苗秃子正一脸谄笑地站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柳姑姑落后几步,却没停下。
苗秃子很识趣,立即小跑过去,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前方单手举供桌的小羽,才低声问道:「如何,羽仙子可看中陈家的翠屏岘?」
「她嫌迁别人家祖坟太伤阴德,没要翠屏岘。」柳姑姑道。
苗秃子急了,道:「陈公子本就打算卖掉翠屏岘,不卖掉它,他家里揭不开锅,要饿死一家老小。
现在羽仙子买下翠屏岘,不是损阴德,是在积阴德。」
柳姑姑叹道:「陈家的情况,她何尝不知道?
可她不想让芍药不得安宁,说不要就是不要。让陈公子卖给别人吧。」
苗秃子道:「急切间哪里找得到接手翠屏岘的大主顾?
寒冬腊月的,多耽搁两天,陈家真要饿死人了。羽仙子不如做件大好事,救救陈公子一家。」
柳姑姑瞥了他一眼,问道:「翠屏岘出价多少?又有多少能落到陈公子手里?
?
苗秃子汕汕一笑,道:「柳姑姑,咱帮闲赚点辛苦钱,最终不还是花在红袖坊?」
他又朝着柳姑姑连连作揖,「劳烦姑姑再跟羽仙子说一说,秃子我替陈公子谢谢您了。」
「她就在前面走,你干嘛不自己去找她,你们不是认识吗?」柳姑姑道。
苗秃子尴尬道:「过去的确有些交情,可自从她离开红袖坊,我再没见过她。
现在见了她,心里毛毛的。
尤其是看到供桌上的人头,心惊肉跳,很是害怕。」
「你又没招惹她,怕啥?」
苗秃子苦笑道:「上邦贵人也没怎麽招惹她...:..我感觉现在的羽仙子,有点像传说中嫉恶如仇的剑侠。
碰到了坏人,直接拔剑砍杀。
我好像不算个大好人.,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柳姑姑心里嘀咕,嘴上还是拒绝道:「挖别人家祖坟这种事,的确不吉利。
小凤仙买风水宝地,是为了安葬芍药,让她安宁。
难道要将芍药安葬在陈家祖宗待了几十年的坟坑里?」
在城里的时候,路人见到供桌和棺,都会鞠躬礼拜。
小羽也会口头答谢,故而步伐虽快,却没运步如飞。
等出了天门镇东城门,她便摆开架势,准备拉着胖磨勒「冯虚御风」。
「羽仙子,羽姑娘,稍等片刻~~」
一匹健马驮着个衣衫遥过的青年,从后方疾驰而来。
小羽目力很好,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就认出来人。
陈富贵!
她记忆力也不错,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富贵,是跟随柳姑姑前往不思归。
那时是上午,且因为千手盗圣偷走了八卦天师符,天门镇丶迎祥府皆全城戒备,偌大不思归,众多二流子捧着一个赌徒,就是陈富贵。
当日陈富贵锦衣华服,面色虽憔悴,却天庭饱满丶略显富态。
此时他胡子拉碴,面黄肌瘦,几乎在饥寒交迫中瘦成了一道闪电。
可他如此落魄,跨下却骑着一匹好马。
皮毛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明显吃得比陈富贵要好。
「吁~~」来到小羽跟前后,陈富贵废了老大劲儿才控缰停马。
很不熟练,健马也不怎麽听话。
这不是他的马。
苗秃子让他追过来的。
小羽心中有所明悟,问道:「陈公子,你找我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