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暂时没有结论。小区入户监控看了,报案人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到家的,在楼下买了苹果带进门,然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茶几旁的垃圾筒里确实发现了苹果皮,但是没有发现被削的苹果。报案人坚称苹果变成了桔子,但是桔子也不见了,只有报案人当时拍的一张照片。
假如照片是真的,在我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报案人撒谎。」
男子嘴角微翘:「你是这麽认为的?」
姑娘:「不是我这麽认为的,我们这边有刑侦是这麽认为的。下夜班早饭的时候大家在食堂里闲聊,提到了这件事,有人分析了几句。」
男子:「假如是报案人撒谎,她又有什麽目的呢?」
姑娘:「报案人可能有事,她是想留下精神异常的证据,然后去申请精神鉴定,有了精神症状诊断证明,就可以逃脱某些处罚……这种事刑侦那边也遇到过。」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唯一的解释是报案人撒谎,太武断了!为什麽不假设报案人说的全是真的,真有一个作案者存在呢?
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可以给作案人做个心理侧写。
假如他只是为了吓唬报案人,把苹果换成桔子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在对方报案之后丶警方赶到之前,再把那盘桔子也端走,凭白留下线索让人怀疑。」
姑娘有些没听明白,纳闷道:「你在说什麽呢?」
男子:「你再仔细想想,假如那盘桔子没被端走,报案人只是自称苹果变成了桔子,监控也没发现别人进过屋,它就是一出荒诞闹剧!想证明其精神异常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那盘桔子偏偏又不见了,报案人却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现场照片。假如是报案人自己乾的,那张照片未免画蛇添足。
我们再分析一下躲在暗中的作案人,假如真有这个人的话,他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挑衅执法人员丶增加暴露风险,对他有什麽好处吗?」
姑娘听得正入神,下意识地问道:「对呀,有什麽好处吗?」
男子喝了口水道:「他吓唬报案人还不够,连警方都挑衅了,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报不报警,也不害怕警方来调查。
这样会给报案人造成更大的心理冲击,但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能获得更大的快感。」
姑娘疑惑地抬起头:「快感?」
男子:「能做到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是什麽感觉呢?这是一种颠覆认知丶打破规则的快感,就像在进行某种挑战,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能获得更多刺激。
他不想让人发现,但潜意识里又忍不住要留下一些痕迹,在别人的震惊丶疑惑丶误判丶猜议中得到满足。只有他本人才拥有真相,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姑娘:「听你说的,像个变态似的!」
男子:「也不能说是变态,就是个有弱点的普通人,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其实不少罪犯做了案子没被查出来,最后却不小心自曝了,大抵也是同样的原因。」
姑娘:「你真认为这是有人干的,什麽人能干出这种事?」
男子突然问道:「你听说过隐蛾吗?」说着话他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示意给姑娘看。
「隐蛾是什麽?」
「隐蛾是一个人,据说他能在某个地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人们无法察觉,更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麽神奇吗?」
男子的语气有些高深莫测:「关于隐蛾的记载,正史中是可以查到的。
一千一百多年前,有一名随大军徵发的樵夫,摸进了敌方大营,将寝帐中睡觉的敌方主帅一刀割了脑袋,还把首级给带了回来。
但史书上只记载了,一名樵夫摸进敌方大营割了主帅首级,趁夜潜行带回,并没有其他描述。没人知道他是怎麽办到的,给人的感觉很扯。」
姑娘:「这不就是个高明的刺客吗?也不能证明什麽啊!」
男子:「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和你说的那两个案子挺像的?敌帅的首级,就像那电脑和苹果。
至于那名樵夫,有人去调查过,就包括当时观身门的术士,我们应该叫祖师了。我们观身门也有很久远的历史,至少比一千一百年更久远。
祖师调查的结果,此人并没有修炼过什麽异术或秘法,甚至都没有练过武,除了力气大点就是个普通人。」
姑娘:「那樵夫后来怎麽样了,有没有被祖师带回去研究?」
男子:「当时暗中调查它的可不止一个人,那名樵夫被别的术门带走了。后来祖师联合一批人找到对方追问此事,对方却回答那樵夫莫名消失了,众人因此还起了一场冲突。」
姑娘:「那樵夫怎麽消失的?」
男子:「没人知道,据说是一眼没盯住,那人便不知所踪。此事不见于公开的史料记载,但宗门内部典籍中有记录。」
姑娘:「他就是隐蛾吗?」
男子喝了口柠檬茶,点头道:「是的,那名樵夫,就是有史可查的丶最早的隐蛾。」
姑娘:「最早的隐蛾?这麽说后来还有很多隐蛾?」
男子手中端着柠檬茶,又抿了一口道:「是的,有一句古话,叫隐蛾不死。」
姑娘诧异道:「隐蛾不死?难道那樵夫活了一千多年,一直活到了现在?」
男子摇头道:「樵夫是隐蛾,但隐蛾不是樵夫。正因为有了这个樵夫,后来很多人就开始搜集类似的诡异事件信息,结果发现每过一段时间,就总会出现同样的事。
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代人得出的结论,而是连续的历史信息汇总。
仿佛总有人能莫名出现在某个地方,然后又莫名消失。虽然没人亲眼看见,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发生的事,知情者就把这种人称为隐蛾。」
姑娘突然意识到什麽,开口提醒道:「照这麽说,隐蛾应该是指一群人或者一类人,可我记得你刚才说——隐蛾是一个人?」
男子微微皱眉,仿佛是觉得柠檬茶有点酸:「根据自古记载的线索,隐蛾应该就是一个人。假如确定某个人是隐蛾,那麽同时期就没有发现过第二只隐蛾。
隐蛾也可能被抓住丶被杀死,甚至也会发生意外。但一只隐蛾消失后,过了或长或短一段时间,总会有另一只隐蛾出现,就像新生一般。
后者与前者之间可能认识,也可能毫无关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隐蛾,拥有同样的能力丶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隐蛾不死』的说法,就算消灭了那唯一的隐蛾,也不能阻止新的隐蛾出现。将这种情况反过来看,也好像只有旧的隐蛾消失,新的隐蛾才会出现。」
姑娘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追问道:「隐蛾既然有那种本事,又怎麽会被抓住呢?」
男子想了想才答道:「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见,隐蛾是如何施展能力的?只是推断他们拥有那样的能力。
但隐蛾确实能被抓住,可能是因为这种能力会受到限制,就像是某种使用规则。」
姑娘:「没有亲眼看见,又怎麽能确定他是隐蛾?」
男子:「很简单啊,就是断定他做到了某种事情,比如昨晚那样的事情。不用亲眼看见他是怎麽干的,只要能确定是他干的就行。
其实那个樵夫的故事只是历史记载,而有据可查的丶年代最近的隐蛾,就出现在二十年前的本市,此人名叫周度……」
周度案二十年前曾在网上有披露,但消息很快被压了下去,相关的帖子也陆续都不见了。可是很多当事人如今还在健在,警方内部也有存档卷宗可查。
表面上它就是一起盗窃未遂案。某日白天营业时间,栖原市商业银行营业部,值班人员瞄了一眼监控,发现保管箱库房区居然有人,于是立刻通知了警卫。
警卫将库房内的周度当场抓获。
如今去查公开的信息,包括该银行内部的通报资料,能查到的内容就是这麽多,似乎并无太多出奇之处。但若了解其细节,就会发现这起案件很诡异。
所谓银行保管箱业务,就是在银行租用一个保险箱,可以存放重要文件与贵重物品。必须是客户保管的主匙和银行保管的副匙同时开启,才能从库房内取出保管箱。
取出保管箱后,库房内还有一个专用的小房间,客户可以在小房间里输入密码打开保管箱进行存取操作。这个小房间里除了客户并无其他人员在场,以保证其私密性。
当时并无客户进入,值班人员却发现监控显示库房内有人,这才通知了警卫。
此案离奇之处就在于,没人知道周度是怎麽进的库房。监控记录显示,他居然是从存取操作的专用小房间里走出来的,却没有他进入的记录。
为什麽会是白天营业时间?有人推测,因为其他时间银行会开启自动报警系统,而营业时间这个系统是关闭的。只要没人看见,当时他就不会被发现。
更离奇的是,周度被警卫抓住之后被押送往警察局,人也被反铐双手。到了地方几名押送人员先下车,再回头向车里一看,他却莫名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逃走的,明明停车时人还在呢,真是活见鬼了!
但如今想查找一个人的行踪线索,可比古代容易多了。警察很快又把周度给抓住了,可见他就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麽反侦查与反抓捕能力。
这次周度却没能跑掉,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将他与自己铐在一起,先送到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又有专人盯着……
听到这里,姑娘忍不住插话道:「可以审问啊,他怎麽交待的?」
男子摇头道:「他什麽都没交待,警察突击审讯了好几天,他就是不说,既不说自己为什麽要潜入库房,也不说自己是怎麽进去的。
警方推断他是想庇护同夥,而同夥很可能就是银行的内鬼,否则没法解释。一周之后,周度死在了看守所里,都没有来得及上法庭审理定罪,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姑娘将面前的咖啡挪开,探着脑袋追问道:「怎麽死的,是被人灭口了?」
男子:「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排除被人灭口。但据我所知,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于心脏衰竭,据说此人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
史上有据可查的隐蛾中,也有不少人都是体弱早逝。」
姑娘:「你刚才还说什麽隐蛾不死,这麽看却是隐蛾命不长啊。」
男子:「我说了这麽多,你想到什麽了吗?」
姑娘瞪大眼睛道:「三天前或者昨天夜里,新的隐蛾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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