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听清,又或者手在门把不小心带了一下,杨灵兮走过来的时候,门还是轻轻转动着关上了。
钱固然见状心中一冷,但也没有起身再去开门,仍是一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样子。
杨灵兮坐下后,略显紧张地问道:「钱总,您找我有什麽事?」
钱固然的语气充满关怀:「你来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感觉怎麽样啊?」
杨灵兮:「很好啊,非常好!我的好多同学,都很羡慕我,能进这麽好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呢……」
钱固然:「跟同事相处得都怎麽样啊?」
杨灵兮:「都很好,大家对我都挺关心的,平时都很照顾我,教会了我很多……」
钱固然仍然面带微笑:「可是我最近听到公司里有人在传一件事,说的是某个部门的一个小伙子,也是今年新招的,说他有点作风问题,你听说了吗?」
杨灵兮已经听说,何考在公司里就是这位钱副总的人,赶紧解释道:「您是说何考吗?我听说了,但是根本就不信,前几天还为此跟两个同事吵了一架呢。
钱总,您就是为这件事找我吗?我知道吵架不对,愿意道歉,但当时就是有点生气……」
钱固然摇了摇头道:「无论什麽事,该争论的就得争论,没有斗争哪来的团结,但我们的目的,还是要在斗争中求团结。
这件事我听说了,还特意做了调查,用的最简单的丶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找了几个人问,问他们都是听谁说的丶有什麽证据?
比如张三是听李四说的,李四是听王五说的,王五是听赵六说的,但总得有个头吧?问到最后,居然都是听你说的,据说是你亲眼看见的!
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麽回事啊?」
其实杨灵兮早有思想准备,但仍显得神情慌乱道:「钱总,你误会了,不是那麽回事!
那天我确实在街边的咖啡馆里看见何考了,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当时他对面坐了个女孩,那个女孩正在哭,我感觉有些奇怪。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听见有同事提到何考,顺嘴就说了这件事。结果他们就开始分析各种可能,猜测何考和那女孩是什麽关系丶两人之间发生了什麽事情。
后来公司里就有了各种传闻,但我没说过别的,只说了当时看见的情形。再后来传闻越来越离谱,我也挺内疚的,所以才和同事吵了一架……」
钱固然仍然在笑:「你说的,和我掌握的情况,稍微有点小出入。
谣言刚传开的时候,有人还来问过你,有没有这回事?你不仅承认那天晚上确实看见了,还讲了不少的猜测和联想,都是在中伤何考的。
你很聪明,讲的时候就声明,那不是你的猜测,都是转述其他同事的议论。
但你种样行为就是在推泼助澜,你自己明明就是目击者,知道事情本身就是那麽简单,所有的传言都是无凭无据,为什麽还要那麽做呢?」
杨灵兮此时的感觉不是慌乱,而是诧异,她知道何考与钱总的关系好,但也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两人难道是穿一条裤子的,还是何考救过钱总的命?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她很明智地不再争辩,很乾脆地低下头,眼圈发红道:「钱总,我错了!我会找到何考当面道歉,也会找到同事们,把事情都解释清楚。
我之所以那麽做,其实就是一点小私心,因为我很喜欢何考……」
说到这里她似乎在哽咽,实则是及时把话停住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一定会追问,为什麽明明喜欢何考,还要做这种事情啊?
然后她就可以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引导话题并做出合理的解释,最后再接受钱总一番语重心长的批评教育……
不料钱固然根本就没追问,而是微笑着点头道:「能认错就好,你还年轻,知错就改嘛!你跟何考的私人关系,我管不着,但是你这麽优秀的人才,留在本公司实在太委屈了。
这份工作配不上你,幸亏现在还是试用期,你主动走人,不会对履历有什麽负面影响。假如等到试用期满了,你被公司辞退,履历记录就不太好看了。
反正试用期满后,你是不会留下的,因为肯定过不了我这一关!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赶紧自己走吧。」
杨灵兮很意外,她抬头看着钱固然,面前这个人,居然能带着微笑,用这麽和蔼的语气,说出如此狠话。
她也不演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钱固然的眼睛道:「钱总,就因为这些与公司业务无关的私事,你就做这麽草率的的决定?」
钱固然:「这不仅是私事,决定也不草率。」
杨灵兮:「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钱固然:「请讲。」
杨灵兮:「刚才没有别人,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也给你一个建议,你就当做没说过。」
钱固然:「否则呢?」
杨灵兮:「我听说你是春华博士,当年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又在国有设计院熬了整整十年,最近才跳槽到这家分公司,当上了副总裁。
有没有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而你是公司的高层大领导,却找种种与业务工作无关的藉口,对我搞职场霸凌,骚扰我丶威胁我,企图逼我就范。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再怎麽威胁我,我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所失去的不过是一份试用期的工作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
但你所拥有的一切,可是来之不易,假如有一天忽然都没了,那多可惜啊!」
钱固然又笑了:「你说了这麽多颠倒是非的废话,我只听出了一个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对吗?」
杨灵兮:「我没有威胁你,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建议你以后最好跟我搞好关系,否则我可不是那麽好欺负的。」
钱固然:「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能今天能让何考的谣言在整个分公司流传,明天就能让我的谣言在整个集团传开,谣言中所谓受害人就是你自己,对吗?」
杨灵兮:「我可没有这麽说,都是你自己的猜测。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集团内部的事了,我们集团的社会关注度还是非常高的。
钱总,钱固然先生,你做好上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下半生都生活在困苦丶绝望丶悔恨中的准备了吗?
对你这种人,这可是比死亡更难受的事情!」
钱固然歪着脑袋道:「哦,我们原本无冤无仇,就因为你犯了错,而我做了理所应当的处置,还尽量给你留足了颜面……
为这麽点破事,你就打算毁了我这个人,还有自信一定能得逞?」
杨灵兮居然也笑了:「话可别这麽说,我只是在和钱总探讨问题而已,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发生,也可以没发生,您说对不对呢?」
钱固然将那台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屏幕上被分成了四个方格,看画面正是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拍摄的丶两人谈话的场景,很显然声音也都录进去了。
杨灵兮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淡淡道:「原来你在算计我,但这又怎麽样呢?
你说的事,我已经承认了错误;而我说的话,只是在描述一种事实,提醒你这位领导做事要谨慎,至于威胁什麽的,我可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这东西,威胁不了我。」
钱固然关掉了监控画面,合上了电脑,似笑非笑道:「好了,记录到此为止,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倒是真的没有别人听见。
七叶一花秀,四海汇千流。请问下一句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