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太素丈人
「人参果,太素丈人吗……」
此时。
风拂襟袂,也卷散了殿内的一角烟光。
君尧以指轻轻敲了一下桌案,面上神情并没有什麽欣怡或惶惑,只是略浮上了几分思量之色。
以玉宸道子之尊,他的身份还在诸位殿主之上。
某些时候。
甚至能够与掌门至尊平分秋色丶分庭来做抗礼。
而派中所藏无数的珍异典籍丶经卷,自也是任他随意观览,从无阻滞。
关于太素丈人这位自前古道廷时代存活至今的仙道巨头——
旁人乍听得此名姓时,或是会满头雾水,然而君尧对其却并不算陌生。
他知晓此老同隆藏和尚关于人参果树的那三场赌斗。
也还知晓。
此老后来为道廷所招揽,非仅是敇封为「太素元圣仁德老君」,还被任命为了玄竺天的天尊一职,统御整整一天的有无情生灵。
威临八极,权位深重!
于道廷崩灭一战时。
太素丈人和他治下的玄竺天是出过大力的,毙杀了足足近十尊天魔大王丶天魔神君,力挽狂澜于一时。
太素丈人更还放出了自家悉心祭炼过无穷年岁的都天烈火图卷,拦挡了朱景天的无穷叛军,将近月余。
使诸多逆党不能够汇合,平白延误战机。
然而神通终究不敌天数——
纵有太素丈人和劫仙老祖这些法力无边的巨擘之辈相助。
道廷终还是无力回天,一步步败溃下来。
而于太子长明被祟郁魔神等乱党逼迫进入幽冥深处,生死不知后。
道廷更是名存实亡。
再也不复昔日弹压万天万道,宰执一应神圣仙佛的威风局面,彻底败落了下去。
众天宇宙自此之后,亦纷纷自立——
连寥寥几个受过大恩惠,还尚感怀道廷时代的天宇丶地陆,都尚且是个听调不听宣之相,仅于明面上还尚尊奉道廷号令。
而如胥都丶真武丶皇极丶无量光这等实力强劲丶底蕴深厚的大天。
或是朱景丶无琉璃丶长文丶牿劫这类早已对道廷暗暗心存不满的天宇。
则是便彻底改旗易帜丶自立为主了。
连表面上的文章功夫,都懒得去虚应故事……
……
……
「老师你说是要去天外宇宙访友,实则却是因我缘故吗?不过太素丈人与太子长明素来相善,为同道至交,连人参果树和玄竺天的天尊之位,都是长明为他筹谋得来。
此老可谓是道廷死忠了,他怎会平白拿出人参果来助我?」
思忖片刻后。
君尧缓缓摇头,道出:
「他有什麽谋算?莫非想要玉宸为姬氏做奔走之事吗?区区一枚用来延寿的人参果,却是还并不值得玉宸这般施为。」
……
道廷崩灭之后,一些并不死心的遗老丶旧臣又另立太子长明的后裔姬穆为帝,于正虚天再登临大宝。
不过此道廷。
却远非是彼道廷——
而今实力不过仅勉强能辖正虚天这一域,便再无以为继。
虽看似也显赫尊荣,实则却远不能与先前相比。
其实姬氏立朝之初,底蕴倒还剩了些,存有不少前古道廷的遗泽在身,足坐拥数十座天宇,也算是疆域广阔了。
不过姬穆雄心勃勃,猛志勇决,不顾几位老天官的劝阻,兴兵点将,几回于鸿蒙太空中东征西讨,欲光复道廷昔年荣光。
但此举为宇宙众天所警觉,很快便施以了反制。
姬穆短短几年征讨下来,非仅折兵损将,累得无数道廷的遗老丶旧臣身死丧命。
便连他自己,亦为皇极天的几位大至人所联手重创,道行大损。
这一役,非仅是让姬氏道廷蹙国丧师,只能够龟缩于正虚天内,再无法轻出。
也彻底打灭了道廷老人所剩无多的心气。
君尧得知。
若非最后关头,是劫仙老祖出头,带领着太素丈人丶丁长庚和几位老元君来做劝阻说和。
只怕姬氏道廷连正虚天这一隅之地都不可得,要被众天彻底荡灭,再也不复世间……
……
往日之间并无什麽交情丶恩惠。
而若实际论起来。
玉宸派在道廷崩灭时,虽明面上未曾大张旗鼓动手,暗地里却也曾是出过些力的。
这般想来。
二者反而还是隐隐有些仇怨不快在身。
是以君尧对于结果并不怀抱着什麽希冀丶期待。
他微微一抬眸,看着雾烟袅袅升起,面色依是平平淡淡,不起波澜。
「只一枚人参果,就要换来玉宸的助力?世间哪有如此的好事!
姬氏小朝廷已是个无力回天之相,连劫仙老祖都救不得,太素丈人他纵是不甘,也要识天数!」
听了君尧的话,老者摇了摇头。
他端起案上茶盏痛饮一口后,才道:
「起初,我方来到太素丈人的道场时,此老足足是晾了我月余,才肯见我,但他是个识趣的,并未提过玉宸和什麽姬氏小朝廷,只言说人参果珍贵非常,让老夫以物来易物。」
君尧闻言微微一皱眉,没有开口。
「几番杀价之后,我提出用一百斛太阳流珠再加上那卷雷霆三要摄神图做添头,此老才总算是隐隐意动,后来——」
「恩师,不必后来了!」
此时。
君尧终是出言打断,沉声开口道:「为我一个将死之人,并不值得这般破家丧财,人参果树不换也罢!」
「你且——」
「我因修行那卷方术的缘故,寿元流逝本就已成了既定之相,纵使得了那枚人参果,亦功用甚微,早晚都是要流泻个乾净的,不能存驻。」
君尧神色微沉,道:「恩师你是知晓的,延寿的金丹丶灵药我亦服用过不少,祖师们也为此费了不少心思,其中几类,不见得就要逊色人参果多少。但这些外药,又能够有多大的裨益?
至多不过一成半成,这都已是天幸了。
我自己下的决意,自当由我来受,不过一死便罢,又何须如此?那枚人参果,纵使换来,恩师还是自己用了罢,我怎能够拖累伱!」
老者闻言一时怔然。
一张脸上的神色有了变化,仿是苍老了许多。
他定定看着君尧,难得有片刻的恍惚和失神。
「蠢货!你纵再是愚不可及,可也是我的徒儿,谈什麽拖累不拖累的……虽诸位祖师对你心灰意冷,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半晌后,他才低声道。
「老师——」
「……听我将话说完!急甚麽?」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