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要跺跺脚,说什麽,夏虫不可以语冰?
只会出现一副场景,祠堂中虽不至哄堂大笑,但也是目光古怪而讥讽,那是咸亨酒楼一众食客,听到孔乙己开口「之乎所也」做出的同样反应。
故而,一句「贱人」叱骂足矣!
这边厢,贾母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旁人听不出方才贾珩之言,她如何听不出?
什麽叫「好好的爷们儿让人挑唆坏了?」,这是你贾珩一个小辈该说的话?
这是她说的话!
这是公公和婆婆,训儿媳妇的话。
你贾珩想做什麽?
简直是庶孽啊。
贾珩方才所言「好好的爷们让你教坏了。」还真是有意而言。
这是「致敬」王夫人!
这句话的出处就是王夫人,红楼原着中,宝玉吃金钏嘴上的胭脂,问题是,吃就吃吧,还当着王夫人的面!
虽然王夫人已是午后小憩,但宝玉与金钏调笑无状,也不压低声音,王夫人这就是随时醒来的状态。
然后,金钏被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叱骂「下流娼妇,好好的爷们儿让你教坏了」,宝玉吓得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金钏孤立无援,被赶出荣府,烈金钏不愿受辱,自此投了井。
这边厢,随着祠堂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贾母却是狠狠拄了拄拐杖,如银鬓发之下的面容上,面无表情。
显然心头已经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贾珩抬头看向贾母,拱了拱手,躬身一礼,心道,贾母这一开口,终于结束了。
原本贾赦组了个团,还未开团,被他直接摁死,邢夫人还想带一波节奏,被他「强势」打断。
好好的「千夫所指」的剧本,已经乱成一团。
现在贾母过来收场,正当结束之时。
贾珩在心里推算了下时间,此刻正是巳时,从他进祠堂,总共没有用一刻钟。
在他心中,上一炷香敬完荣宁二公,以表致意,剩下的就是赶紧「除族籍」,可卿还在家中等候他一起去岳丈大人家归宁。
他为什麽要和贾族的老少爷们儿,唇枪舌剑一番呢?
左右……不过是意气之争。
贾母在丫鬟鸳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开口道:「贾珩,你既然貌恭而心不服,又何必行礼?」
显然,贾母这两天也是被某庶孽,激起了和代善公相守之时的记忆,在这一刻也是正色以问。
贾珩抬头看着对面的贾母,说道:「老太太德高望重,珩一直都是服气的,那日老太太公允以断,弥合亲族之雠隙,珩感佩莫名,不可一日或忘,这话,珩也说过,珩自认心口如一,既是如此,为何不行礼?」
对贾母,他心头并无多少恶感。
倒不是因为给了他晴雯。
而是从目前而言,贾母就没有想过用阴招对付他,哪怕是前日进宫告状,他虽不知细情,但事后推测,贾母应该没有在皇太后耳旁给他上眼药。
不管如何,人无害他之意,他何必咄咄逼人?
尊老爱幼,毕竟是……传统美德。
至于贾赦贪财暴虐,贾珍好色凶戾,一个老太太,又能如何?
看《红楼梦》时,就能明显觉得贾母是那种一团和气,会做媳妇儿两头瞒,从不揭开伤疤的那种,几乎没有冷厉待人的一面,除了因为宝玉而方寸失措。
当然,并不是他幼稚的认为,陪同贾府沐风雨数十年如一日的贾母,就是任人揉捏的面团儿。
只是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待下以宽,否则也不会任由赖家恶奴欺主。
贾母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怎麽都压不服这个庶孽,方才那句话,她昨晚想到半夜没睡着,才想起老国公年轻时候,这麽说过谁?
然后,记得那人恍若被拆穿了面具一般,羞红交加,跪地请罪,这个旁支庶孽……
贾母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心中怎麽想,老身也不想知道,如今,你也成家立业,能为愈发大了,宗族容不下你了,你是独门立户也好,还是被除籍也罢,强行捏合在一起,两不相好……」
现在的贾母可以说就是「送瘟神」的态度,甚至已经懒得追究方才贾珩的「无礼」举动,只一心想将这旁枝庶孽赶紧从贾族中送走,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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