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馀晖披落而下,为宁国府宛若披上一层薄薄金纱。记住本站域名
宁国府正厅之中,贾赦立身在花厅之中,周围东西二府的仆人,行色匆匆,面带惶惶。
或是两人一组,抬着沉甸甸的沉香红漆箱子。
或是抱着一个前明宣德官窑花瓶,小心翼翼迈过门槛。
或是三五人相协抬着一张紫檀木螭的玻璃屏风。
或是怀中抱着十几幅以红绳系起卷好的字画。
仆人丫鬟,行色匆匆,忙碌不停。
贾赦此刻立身庭院中,贾蓉和贾蔷二人领着西府银库管事吴新登,仓库管事单大良等一干帐房先生。
吴新登和单大良手中各自拿着一个帐本,随着每一个仆人丶丫鬟将一些东西拿来放在中庭,就在帐簿上记下一笔。
贾赦脸色青气沉郁,道:「都务必记实了,不管是库房中的现银还是大小古董字画,家具摆设,都要有帐可查,这是东府里的家业,哪个敢乱伸手,本老爷绝不容他!」
先前,贾母想着若是将东府里的东西都往西府里搬,混到一起,总归不便,将来引人笑话,就特意叮嘱贾赦务必造册登记,事后她要点验。
又派了凤姐丶李纨丶鸳鸯三人来陪尤氏,在一旁照应着,说是照应,实际也是盯着贾赦。
这让贾赦颇不痛快,这是防着谁?
他为朝廷一等将军,会贪东府珍哥儿的金银财货?
左右不过是珍哥儿书房里那几件前明唐寅的字画,他拿来赏鉴罢了,又值得什麽,珍哥儿和蓉哥儿父子都不懂字画古玩儿,左右摆在屋里也是充门面。
贾赦念及此处,就是不由瞟了一眼一个抱着五六个卷轴的仆人,忽地面色一变,手中拿着摺扇,叱骂道:「你这奴才慢点儿,弄皱了,仔细你的皮!」
就在这时,邢夫人递来一杯香茗,凝眉说道:「老爷,田宅丶庄铺的田契若要转到西府,还需找官府,京兆那边的」
「蓉哥儿,怎麽回事儿?」贾赦问着一旁的贾蓉。
贾蓉面有难色,说道:「京兆衙门那边儿说这般多的田庄丶铺子,一时不好交割。」
「我看就是那许庐有意作难!」贾赦冷声说道,而后看向远处正招呼着仆人轻抬一座炕几屏风的贾琏。
「过来!」
「老爷。」贾琏被唤着,面如敷粉的俊秀脸蛋儿上现出着急忙慌之色,近前拱手道:「老爷您唤我。」
因为贾赦不许贾琏称爹,故而贾琏常以老爷而称。
人后也是以大老爷丶二老爷称呼贾政和贾赦。
贾赦手中拿着摺扇,道:「去找二老爷,让京兆衙门的通判傅试带几个书吏过来,先把田宅庄子等地契,一应转到西府,这事儿不能再拖延,夜长梦多。」
贾琏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向西府去了。
因为政老爹实在见不得这些,祠堂那边一散,就陪着贾母回西府去了。
贾赦又看向贾蓉,说道:「蓉哥儿,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等那人入住了宁国府,你先在荣府梨香院居住着,那是昔年你荣国太爷爷晚年荣养的地方。」』
贾蓉闻言,就是上前,苦笑道:「有劳大老爷烦心了。」
「应该的。」贾赦拍了拍贾蓉的肩头,然后抬眸看向花厅里间正在喝茶的尤氏丶凤姐丶李纨丶鸳鸯几人。
目光落在鸳鸯那张两腮略有几点雀斑的清丽鸭蛋脸蛋儿上,贾赦心头浮现一念,鸳鸯这黄毛丫头长开了,是愈发出落得标致了。
鸳鸯生得蜂腰削肩,身量中等,这时着一袭翠色窄袖掐牙背心,下面着素梅色襦裙,乌油油的头发梳着两个细辫子落在前襟上,此刻正在和凤姐说着话。
尤氏这边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凤姐,苦笑道:「等老爷那屋里搬空了,我就只能回娘家了。」
凤姐拉过尤氏的手,说道:「回什么娘家,东府里先收拾个院子,留给你住就是了。」
尤氏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老爷现在还在牢里受罪,我又能去哪儿呢?」
她本就出身小门小户,眼下又成了不详之人,在去西府惹人闲话吗?
凤姐似是看出尤氏心头的顾虑,丹凤眼略有几分嗔意,拉过尤氏的玉手,道:「你呀,就是个多心的人,珍大哥他这是让那贾珩给阴了,进牢里待不多久,就回来了。」
尤氏那张我见犹怜的苍白脸蛋儿上,忧色不减,幽幽道:「希望如此吧,这时候儿,我心里乱的慌,也想回娘家住几天。」
「住几天也好,府里现在乱糟糟的。」凤姐见尤氏神色怏怏,知其心头不爽利,遂也不再劝,对着一旁的平儿,清声道:「平儿,你等会儿让人将我那辆马车赶来,等晚点儿,让人再送尤嫂子回去。」
平儿恍若梨蕊粉白的玉容上,现出柔美笑意,应道:「奶奶,我等下亲自过去。」
这时,尤氏府里的丫鬟,跑将过来,道:「奶奶,吴嬷嬷说奶奶屋里的东西也要搬。」
尤氏秀美双眉间蒙着郁郁之色,摆了摆手,说道:「几件东西,放那儿就是了,左右也不是什麽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