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冲两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说道:「有劳两位先生,等事成之后,必有程仪送上。」
他一直信奉,专业的事情,由专业人来做。
虽然他也能看出一些帐簿问题,但要具体核算出数目,并不容易。
那一老者丶一中年的帐房先生,闻言,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大人折煞小的了。」
两人毕竟是精通财务的人才,自有底气,哪怕碰上贾珩这位少年新贵,也谈笑风生,并无多少谄谀之色。
而后,就是各自分两个箱子,开始翻阅丶搜捡起来。
帐簿可以说是一个公府的核心机密,从一些财务流水中,能看出许多东西。
而这四大箱帐簿,是近十馀年来的所有帐簿。
两个帐房先生,由一旁徒弟拿出帐簿,记录在纸张上,核算钱粮支出,不多一会儿,算盘就是噼里啪啦打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跑将过来,说道:「珩大爷,琏二奶奶来了。」
贾珩沉吟了下,看着身后一屋满满当当的外男,朗声道:「就说我在见客,去让琏二奶奶,自后堂过来。」
虽说凤姐性情泼辣,又是已婚妇人,经常抛头露面,但毕竟是贾家女眷,他面子上还是尽量留着一份体面。
那婆子应了一声,正要去拦凤姐。
结果却见仪门回廊处,凤姐带着平儿丶丰儿,周瑞家的等一干丫鬟嬷嬷,已经风风火火走来,作为经常和尤氏串门儿来往的凤姐,往日出入东府倒是比自家都随意,走得都是近道,远远见到贾珩,脸上就堆起笑意,道:「珩兄弟……呦……这怎麽这般大的阵仗?」
凤姐凝眸看着站在廊檐下,着飞鱼服,捉刀而立的锦衣卫,玉容微顿,惊异说道。
贾珩面色淡漠,此刻站在廊檐下,皱了皱眉,大步迎上前去,沉静如渊的目光落在凤姐身上,说道:「凤嫂子。」
「珩兄弟。」凤姐看着锦衣华服丶气质懂英武冷冽的少年,压下心底的某种异样情绪,丹凤眼闪了下,脸上挂起笑意,说道:「怪道,昨天珩兄弟说要查帐,这阵仗架势,纵然是陈年旧帐,也给它翻个底掉儿。」
贾珩凝了凝眉,没有接这话,而是说道:「凤嫂子,里间多有外男,凤嫂子可从一旁过偏厅,等下还要讯问赖大。」
凤姐笑了笑,一双丹凤眼眨了眨,道:「珩兄弟,我这黄脸婆,一年要见庄子丶铺子的外男,没有三五百,也有一二百,不妨事。」
心道,这飞鱼服丶绣春刀,仪卫左右……官家的威风,我长这般大,都还没抖过,等会儿也坐在一旁听听升堂威武之声。
见其不允,贾珩打量了凤姐一眼,心道,你这张娇媚如花靥的少妇脸,妩媚流波的丹凤眼,在一旁只能影响人专心做事。
但也隐隐猜出凤姐的那一点儿人前显圣的「虚荣」心思,默然了下,说道:「那凤嫂子,请吧。」
凤姐脸上笑意不由愈是繁盛,看着锦衣华服的少年,不知怎的,起了几分逗趣之心,伸手相邀道:「贾大人请。」
贾珩面色顿了顿,也没有说什麽,行至廊下,沉喝道:「来人,将赖大带过来!」
这声沉喝冷冽如雷霆乍起,让凤姐都吓了一跳,转眸瞥了一眼贾珩,暗道,真不愧是送带过兵的,这声音里比戏台上的那些官儿都威严十足。
院中站着侍奉的小厮应命一声,就转身去寻焦大。
不多时,两个年轻小厮,就匆匆跑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宁国府原有的小厮丶婆子,有着几百人,成分复杂,有得是宁国府的家生子,就是世仆之子,再加上他们娶的媳妇儿。
有的则是贾族旁支族人的姻亲或表亲以及媳妇儿,还有一些则是贾珍先前所纳妾室的兄弟姐妹。
贾珩在刚至宁国府头一天,在宁国府中,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将贾珍之妾室尽数让贾琏拿银子送走,为此从公中支出了约莫三千两银子,至于贾琏有没有「接盘」,贾珩不得而知。
这一步,将内院隐患初步肃清。
第二,就是让焦大领着听话的小厮丶仆人,将无家而归的婆子丶丫鬟拘束在两座庭院中,不得擅自出入,进一步保障秦可卿所在内院的安全。
第三,除焦大率领的一支轮值而守的小厮丶仆人组成的家丁队防火丶防盗外,不许任何仆人丶小厮在府中前院留宿,有家可归的一概都要回家去。
事实上,宁国仆人丶丫鬟,除却少量外,在宁荣街都有住所,只是白日里过来应值。
正是因为贾珩一副新人新气象的模样,这才当贾赦起流言时,那些婆子跟着推波助澜,流言纷飞。
显然内心中,未尝不希望贾珩身遭不测,一去不返。
「下一步就是拟定家规,将一些人浮于事丶爱碎嘴的丫鬟丶婆子打发出去,节省公中开支同时,彻底肃清贾珍馀毒。」
贾珩看着侍立的几个小厮,思忖道。
至于全部撵了去?但其实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真的重新买丫鬟仆人,未必有这些身家性命,皆操于族长之手的世仆「忠心耿耿」。
「查完赖大家,就可顺势进行第一轮东西两府的教育整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贾珩思量着,也回到厅中一撩官袍坐下。
而凤姐也随之落座,身后平儿丶丰儿丶周瑞家的等婆子丶丫鬟在身后坐着。
十个锦衣卫显然也是见多了犯官家眷的,对一堆丫鬟婆子簇拥下的凤姐,目不斜视,如若未闻,显然哪怕是神仙妃子的凤姐,
至于两个帐房先生,见帐簿倒是比见爹娘都亲,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贾珩看了一眼,暗暗点头,招呼着凤姐在一旁落座。
过了一会儿,就见焦大带着几个小厮,押着面如土色的赖大而来。
「大爷,赖大押来了。」焦大脸颊红扑扑,目光炯炯,这倔老头儿最近得了意,连走路都虎虎生风,见贾珩这位贾家族长冲其颔首,心头愈发受用,见赖大站着,就是喝道:「你这泼才,主子面前,还不跪下!」
说着,就是一脚踢向赖大的腿弯儿,双手反剪的赖大顿时跪将下来。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因为昨夜心猿意马故,就避着一旁凤姐身上的甜腻香气,侧坐着,无意中就有些厂花坐姿,问道:「赖大,说吧,你和你兄弟,在任两府总管以来,贪墨了我贾族多少公中银子?」
赖大梗起脖子,嚷嚷叫屈道:「冤枉啊,我没有!你含血喷人!」<!--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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