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本就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如红楼梦中言:「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贾雨村闻言,也有心在故人面前显露能为丶权势,故作沉吟,说道:「子兴兄可至后堂相候,待审案而毕以后,再做叙话。」
两人说着,贾雨村就至内厢在婢女丶仆人的侍奉下,换上四品文官的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出得内厢,微笑道:「子兴兄,请。」
冷子兴见了贾雨村身上的正四品绯色官服,忍着心头骤起的一丝惮惧,面上笑意愈发繁盛,弯腰伸手相邀道:「雨村兄先请。」
见冷子兴潜藏在笑容下的一丝谄媚,贾雨村心头既有几分不适,又有几分自得。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在陌生人面前摆阔,哪有熟人面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能满足人的虚荣心?
自贾雨村上次与冷子兴一别,已有好几年,彼时贾雨村刚刚被吏部革职,于淮扬游玩,仕途受挫,如今重逢,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一同去罢。」贾雨村面带微笑说着,然后却当先一步,而冷子兴则落后半步,心头怀着艳羡,跟着贾雨村前往前面。
及至大堂,贾雨村端坐拱形条案之后,整容敛色,一拍惊堂木,看向下方跪着的灰衣老者。
两方差官一列水火棍:「威武!」
「冤枉啊……」
那头发灰白的老者,一入大堂,跪在地上,高举状纸,口中喊冤不止。
「下跪何人!为何喊冤!」贾雨村一拍惊堂木,沉喝着,许是因为后堂有熟人,这一声沉喝,中气十足,声震屋瓦,头上的「明镜高悬」匾额,似有几颗灰尘抖落。
灰衣老者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小老儿是冯家人,我家小主人被薛家人打死人,争买一丫头,被人打死,因那丫头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主人说第三日是好日子,再接了去,一时未接那丫头,哪曾想那拐子又转头卖给了薛家,我家小主人去薛家论理,可薛家是金陵一霸啊!薛家少爷薛蟠,纵一夥豪奴将我家小主人活活打死!青天大老爷还请为我家小主人做主啊!」
说着,就是递上状纸。
贾雨村阅过状纸,阅览着,半晌之后,面色铁青,愤愤道:「一婢卖两家,纵奴殴死人命,天下竟有这样放屁的事情,来人,将薛蟠连同拐子,即刻捉拿归案!」
说着,无名指和中指夹起签筒中的红黑令牌,正要掷于地上,然而却听着,「咳咳……」
条案左侧,一个穿衙役服饰丶身形略矮的门子(差役),摸了摸鼻子,咳嗽着。
贾雨村眼珠左右转了转,情知有异,摆了摆手,说道:「先行退堂。」
那下方的灰白老者,就是一愣。
离了大堂,领着那差人,入了内堂,正好迎上离座起身的冷子兴。
冷子兴疑惑道:「大人这是?前面案子不审了?」
因有外人在,倒也不好直呼其为兄。
贾雨村笑了笑,道:「贤弟先在这稍候,我先处置公务。」
说着,就是领着门子入了一旁的厢房。
冷子兴虽心生狐疑,但也不好多问,只是坐在品着香茗。
厢房之中
雨村刚一落座,那门子就上来请安,笑道:「老爷一向加官晋爵,八九年来,不认得小的了吗?」
「看着……有些眼熟。」贾雨村打量了一眼门子,端起一旁的茶盅,呷了一口说道。
门子面带谄媚的笑意,说道:「老爷可忘了葫芦庙的出身之处了?」
贾雨村闻言,手中茶盅就是颤了下,抬眸,定睛打量着门子,半晌之后,惊喜说道:「是你?原来是故人!」
说着,就招呼着门子落座,那门子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了。
「你什麽时候做了这个?」贾雨村面带笑意,问道。
门子回道:「自那年老爷入京赶考,不久,葫芦庙就炸了供,烧了前后半条街,小的无处安身,就寻了门路,就入衙门做了皂衣,混口饭吃。」
贾雨村听着,寒暄几句,皱眉问道:「方才为何不让本官发签?」
门子笑了笑,问道:「老爷来金陵为官,难道没有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
贾雨村皱眉问道:「何为护官符?抄这个作甚?」
门子笑意敛去,说道:「护官符都是本省有权有势的乡宦士绅,如不抄护官符,这官怎麽能做的长远呢?」
说着,就是从袖笼中取出一张簿册,递了上去。
贾雨村凝眉接过,阅览着,口中不由喃喃:
「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念罢,抬头听着门子解释。
待听门子叙完其中关要。
贾雨村面色默然,缓缓放下手中的簿册,轻声道:「原来是他家。」
他的荐主就是贾家,而这贾史王薛互为姻亲之族,同气连枝,方才又听着贾家又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权势又盛三分,这人……的确是不好拿了。
「想来你也知凶犯躲藏的方向了?」贾雨村沉吟了下,问道。
门子笑道:「老爷,凶犯丶拐子丶以及被拐的人,还有那被打死的死鬼买主,我也知道。」
说着,就是将其中原委道了出来。
最后门子似笑非笑说道:「说来这被拐的,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
「嗯?」贾雨村凝了凝眉,抬眸,目光诧异。
「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着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的。」
贾雨村面色一震,骇然道:「原来是她!」
连忙问门子原委,那门子就将其中细情道出,听完之后,贾雨村脸色一时间,就是明晦不定,心头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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