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道:「这非下官所知了。」
北静王水溶面色凝重,提醒道:「只怕会闹出乱子。」
其他柳芳丶侯孝康丶石光珠都是纷纷说道:「近六成之人都要裁汰,数万人,如不得妥善安置,只怕会酿出乱子。」
一之时间,书房中人声嘈杂。
这自是好话说尽,坏事作绝。
真要出了什麽事儿,都可以说,大家伙儿都提醒过你了。
王子腾被吵吵的有些懵然,急声说道:「王爷与诸位,所虑不无道理,一些将校多年以来,吃空额丶喝兵血,当严查空额,令其补充亏空,彼时,以稽查亏空银两,以之安顿老弱!」
如果贾珩在此,就会发现这好生熟悉,分明是自己那一套,完全是整顿果勇营的策略。
而这一策略,自然也是王子腾在其谋士方冀的提议下,对贾珩整顿果勇营诸军的借鉴。
但不得不说,王子腾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贾珩当初有锦衣府的暗中密切监视丶陆合等人倒戈一击丶天子剑强势镇压,再加上出征剿寇,使怨气有所倾泻,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方得功成。
当然,关键是果勇营牵连的毕竟人少,现在十一个团营都要这麽整训,哪怕裁汰掉四成,都牵涉好几万人的生计。
果然,王子腾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书房,竟渐渐安静下来。
南安郡王却面颊潮红,击节而赞,高声道:「妙啊,此策甚妙,夺军将之财而分于兵卒,不动户部一两一文。」
心头冷笑,好你个王子腾,整军还不算,你还要大肆清查亏空,难道还要让他弥补历年从京营得来的饷银?
痴心妄想!
回头,等回头儿将风声放出去,待酿出一场乱子,再作计较。
王子腾见南安郡王态度认同,心头松了一口气。
暗道,他之前对五军都督府这几位心怀警惕,难道是多虑了?
也是,朝堂上下齐心协力要整军,谁能拦阻?
南安郡王又和王子腾叙话了,还煞有介事帮着王子腾拿主意,待天色渐晚,离了王子腾府上,骑上马,脸色刷地沉下来,在四合暮色中,恍若乌云密布。
「王爷。」柳芳骑马并辔而行,低声道:「现在怎麽办?」
南安郡王目中冷光闪烁,说道:「还能怎麽办?他既一心逢迎于上,将事做绝,那就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柳芳闻言,脸色倏变,道:「那王爷方才为何还让五军都督府协助?」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道:「待变乱出来,他首当其冲,必受朝廷责难,而我们做好善后事宜,再伺机夺回整顿京营之权,顺理成章。」
整顿京营,这是朝廷大势,但谁来主导,区别大了去了。
不提南安郡王心头之事,却说书房中,王子腾站在窗前眺望,负手而立,忽地,皱眉问着一旁的方冀,道:「方先生,你觉得彼等是真心支持本帅吗?」
方冀沉声道:「节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节帅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不成事,天子问罪,不过,对彼等也不得不防。」
王子腾道:「先生所言不错,本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当作真心,纵无本帅,京营还是要整顿。」
方冀嘴唇翕动,想要说些提防这些人暗中使坏,铤而走险,但想了想,都是武勋之列,总不会太出格才是。而且,难收其效不说,还会引来龙颜震怒。
王子腾转过身来,道:「金陵的雨村,前日来了书信,说年底入京述职,打算往府上一叙,请求我为中人,说和与荣宁二府连宗,方先生,你怎麽看?」
贾雨村,是他拉拢的文臣,这等科甲出身的文臣,只要时机一至,就可推上高位。
正巧明年,京兆尹出缺儿,他看能不能将其引荐给杨阁老。
方冀道:「此事,恐怕还要看那位贾云麾的态度。」
提及贾珩,王子腾脸色幽幽,目光明晦不定。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唤道:「老爷,夫人说,两位姨太太带着表少爷,在内厅等着老爷呢。」
王子腾高声道:「这就过去。」
方冀则识趣地起身告辞。
王子腾来到内厅,这会儿,各家诰命夫人以及旁人皆已散去,只有王子腾之妻赵氏以及薛姨妈母女,并薛蟠丶宝玉,一同叙话。
见王子腾进入厅中,正与赵氏说话的王夫人丶薛姨妈丶宝钗都来起身见礼。
宝玉丶薛蟠唤道:「舅舅。」
王子腾笑了笑,看了一眼大脸宝和薛大脑袋,道:「都坐吧,自家随意一些。」
寒暄两句,王子腾笑道:「都说什麽呢?」
赵氏道:「还是说宝玉他大姐姐的事儿,老爷,你听听,那贾家东府那位珩大爷说的什麽话,要将大姑娘请出宫来。」
说着,将经过叙说。
王子腾面色倏变,目光阴沉,问道:「他是怎麽说的?」
王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道:「兄长,他说若是有喜信儿,早就该有了,这都好几年来,一直宫里苦熬不是个事儿,但我听嫂子说,皇后的两位皇子这一二年就要开府,不定有着其他机会。」
王子腾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与皇子成姻亲,有利有弊,如果圣上纳外甥女为妃,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但皇子,将来谁也说不了哪片云彩会下雨,如你我这等人家,富贵已极,还需……谨慎为要。」
他管着京营,如果和圣上结为姻亲,这才是大富贵,但和皇子,现在他都看不出圣心属意何人,贸然卷入,是祸非福。
王夫人:「……」
一旁的薛姨妈,不知为何,心头竟好受了一些。
王子腾叮嘱道:「你回去和老太太说,先在宫里待着,回头我想想法子。」
王夫人点了点头,连忙道:「回去就和老太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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