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上下同欲,同甘共苦(2 / 2)

苍穹之上,雷声隆隆,乌云翻滚,雨水断断续续下将起来,一时间天地苍茫,晦暗不明。

堤旁的柳树时而

随风摆动,枝叶漫卷,不时荡出大片雨滴。

众人头顶上都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看向河堤前后正在忙碌的河工,此刻贾珩放眼望去,目光穿过雨幕,只见在整个大堤上,军民冒雨抬送石料以及糯米沙石桨,忙碌不停。

在河道衙门匠师的指挥下,打桩丶凿孔丶添石,一切事务有条不紊。

贾珩眺望着黄河河道,见着原本浅浅的河水中溅起大朵水花,眉头皱了皱,目光现出一抹思索。

近些年北方连年大旱,河道乾涸,黄河河道最浅处甚至刚及腿弯处,而这无疑给河南之地抢修河堤争取了时间,根据核计,也不是所有河堤都需重修。

虞城至砀山两县一段六十里的河堤相对较为残破,另外一处就是河堤就是萧县至于徐州一段河堤,而过了徐州就是南河总督衙门负责的区域。

贾珩看向远处一队队身穿大汉军服号衣的军卒,京营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扬威营参将庞师立等京营大将,正在领着亲卫,指挥着京营军卒,协助着民夫抬着土木石料,「一二一」的吆喝之声从远处起来。

京营八万大军开赴河南平乱,再加上俘虏的贼寇丶丁夫以米粮雇用的百姓,此刻大约十四五万人沿路聚集在河堤上。

更有京营骑军来回弹压,以免修河之时生乱。

而昔日的贼寇在皮鞭抽起以及苦役劳作下,不是没有发生闹事儿,可均为京营骑军绞杀。

同时河南臬司制定了减刑方案,根据不同罪犯的罪行轻重,通过徭役赎刑,当然不是赎完刑,对一些罪行还是限制减刑。

同时,对昔日的胁从丁夫,罪行较轻,身上没有背负人命的则以徭役赎刑,待河工事罢,即行放归乡里。

贾珩沿着河堤一路巡视,身后跟着一大堆官员,浩浩荡荡,多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锦衣亲卫刘积贤,一开始撑起了一把大伞遮挡着风雨,却为贾珩摆了摆手所阻。

「大人。」就在这时,现任河东总督衙门的管河同知关守方,听到消息,领着河道衙门的中下级官吏,从河堤上快步而来,近前,朝着贾珩高声喊道。

「关同知,虞城到萧县的河堤,预计多久能够修完?」贾珩看向一脸泥水的关守方,高声问道。

关守方高声道:「回禀大人,白天夜里两班倒,仍需要二十天,河堤经年不修,此地相对更为平缓,水势下移,一旦壅塞,决口之险更大,还当集中人力加高加固。」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如是加派一半人手,能否在半个月内加固好?」

关守方想了想,说道:「再需三万人,再统筹一番,工期定能大为缩短。」

贾珩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一旁的归德府知府,道:「谭知府,归德府还能徵发多少劳力?是否会耽搁农忙?」

河南三四月受灾严重,多地减产,故而也谈不上什麽太多农忙,因此基本没有多少收成,甚至朝廷都今年没有提及河南的夏税,但贾珩仍是从太仓中转运给神京,以完夏税。

除却汝宁府以及开封府的部分州县免去今年夏税,今年如河南府丶归德府丶南阳府丶卫辉府丶彰德府丶怀庆府的赋税则是酌情减半,所缴部分留在藩库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如果结合着汝宁民乱,开封府被破,似乎也应了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谭时良是一位四十岁出头,面皮白净,颌下蓄着短须的中年官员,思忖了下,高声道:「制台,归德府倒是还能再抽出六七千丁壮,不过河役繁重,一个不好,就有伤残因为河南之地酌免了过半夏税,百姓反而各忙着农务,心存疑虑。」

普通百姓之家显然不想因为河工事务影响了劳动力甚至致残,官府不摊派徭役,现在反而得了饱食,人人观望,疑虑不已。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官府要积极动员民夫上河修堤,

一人上堤,家中可得米粮补贴,归德府沿河百姓多蒙河患不扰,更要动员上堤,对其晓之以义,如果洪汛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土地受了洪水冲击,秋粮也要被耽搁着。」

之前百姓全凭自愿,对官府的信誉心怀疑虑,因此来的民夫一开始倒不怎麽多,后来官府真的给百姓发粮食到家,虽然不多,但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无疑是救命口粮,一家都得饱食。

再加上开封府为省城,从上到下重视程度较高,后来人人踊跃争先,开封府的河堤就是在这种奋勇争先的大环境下迅速修缮加固好。

其实,在官府层面其实都有一些不理解,白花花的大米发给穷人河南总督衙门的解释是以工代赈,以米粮募集百姓兴修水利。

不过,随着农忙时节到来,青黄不接丶家中口粮难以为继的时候也渐渐过去了,夏季农忙不管减产如何,总算是自家的田地农活也没有那般繁重,那麽河役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在时间仓促的前提下,人手就多显不足。

贾珩没有说如何动员,但归德府知府也没有问,还能如何?

就是以宗族丶乡贤以保甲为单位向下摊派徭役,所不同的是不让你白干,而是给你一定米粮贴补,这时候还不上堤,就是不识朝廷大义的刁民。

冯廉看着对面的少年,听着少年之言,心头微动,隐隐有些古怪。

原本以为在河南对士绅进行打击,行酷吏之实,对官员严肃整饬,弄得管不聊生,而对百姓赈济宽缓,这一副官场异类的模样。

如今看来,只是有良心,但的确不是异类。

想想也是,如果真是愣头青,也不会以宁国远支取得如今的权势地位。谁也不能忽视的是,贾珩以年未及弱冠之身成为朝堂重臣,肯定是有着两把刷子。

凡所行事,必有凭仗。

翰林侍讲学士徐开看着这一幕,面色思索。

众人说着,进入一座搭建好的木棚,开始布置相关的河务。

「河东河道过萧县后,应由南河总督衙门进行检视,徐翰林,即刻给南河总督衙门行文,催促其至徐州,共商河汛会议。」贾珩落座下来,吩咐道。

在河段防务上,河东属于副河,而南河河台那边儿却属于总河,两边要协调河汛事务。

徐开拱手道:「下官领命。」

说着,就在棚中接过吏递送来的纸笔,开始向南河总督衙门写行

贾珩看向奋武营都督戚建辉以及庞师立等人,问道:「目前京营在河堤上有多少人?」

戚建辉抱拳道:「回禀大人,京营四万步卒,两万骑军,河南新建的河南都司一万五千府卫俱在此处。」

贾珩问道:「将校士气如何?」

「步卒多未打仗,对修河之事倒并无异议,只是离京月余,思乡情切。」戚建辉叙道。

贾珩想了想,道:「稍后,召开千户以上军卒,本官要训话。」

军卒士气,这段时间也需要格外关注,冒着雨也要修河堤,时间一长就容易有怨气,这段时间,他也要住在河堤上了。

上下同欲,同甘共苦,始终都是最能化解底层怨气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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