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魁闻言,心头微动,难道这是在暗示可以举荐他为巡抚?
可他需要付出什麽?
贾珩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说道:「徐大人,天色不早了,如果没什麽事儿先回去吧,本侯等下还有事儿要办。」
徐世魁闻言,面上笑意凝滞了片刻,一时间委实摸不准对面少年武侯的心思,但见那少年端茶送客,也只得拱手告辞。
贾珩放下茶盅,面色沉静,暗暗摇了摇头,然后吩咐着仆人准备车马,前往与江南巡抚章永川约定的春风酒楼。
而徐世魁坐着一顶四人抬起的轿子,却在街口拐角处停留,过了一会儿,听那仆人匆匆过来,低声道:「大人,永宁侯去了春风酒楼。」
徐世魁闻言,目中幽玄之色翻涌,想也没想,吩咐着那仆人道:「派人去春风酒楼盯着,看看永宁侯见了什麽人。」
仆人面有难色,道:「大人,永宁侯是锦衣都督,如是为其察觉,小的……」
徐世魁闻言,面色变幻了下,摆了摆手道:「不用去了。」
纵然知道那永宁侯见着何人,也改变不了什麽,反而弄巧成拙。
春风酒楼,二楼
江南巡抚章永川将贾珩引至包厢,笑了笑说道:「贾侯,还请上座。」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对面的章永川,问道:「章抚台一个人过来?」
他原是以为章永川会带着甘元钦过来,没有想到章永川只身前来,这分明是另有盘算。
两人落座下来,章永川带来的长随给二人斟酒,然后离了包厢,站外间相候。
章永川看向对面的少年,笑道:「贾侯,这家酒楼的厨子早年曾是宫廷御厨,做的菜肴在整个金陵城中都是一绝,侯爷可以尝尝这个菜。」
贾珩放下酒盅,目光沉凝如渊地打量着对面的章永川,道:「章抚台有什麽话不妨直言?」
这些老官僚不会直面而言,往往会绕一圈弯子,以防被人拿捏住把柄。
章永川笑道:「贾侯稍安勿躁。」
贾珩举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章永川观察着那少年的神色,斟酌着言辞,道:「当初江南大营整顿之时,下官听闻制台大人曾与甄家四爷,重建水师,而贾侯则早已胸有丘壑。」
贾珩从低头饮酒的酒盅之中抬起眸来,目光深深地看向章永川,轻声道:「这的确是一桩旧事了,不过海门大捷以后,沉制台被朝廷下旨问罪,革职留用,此事已掀篇儿了。」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章永川分明是将矛头指向了顶头上司沉邡。
其实并不奇怪,许多江南巡抚的下一站不是入得部中为尚书,就是升任两江总督,然后就是入阁,韩癀如此,沉邡如果不是崇平帝有意压制,早就到了入阁之期。
当然,经过这一番革职留用,入阁之事又被押后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带着错漏入阁的,担任首辅的都有,这就不好多说。
贾珩目光咄咄,几是逼视着章永川,沉吟说道:「章抚台这是什麽意思?这是要挑拨本侯与沉节夫的关系吗?」
章永川连忙说道:「下官不敢,只是觉得因私事之争而几害国事,下官看不惯罢了。」
就这般在渐渐压抑的沉默气氛中,贾珩自失一笑,说道:「其实本侯也纳闷儿,沉节夫与本侯没有多少交集,却不知这私仇从何谈起?」
其实他心知肚明,而这不过是促使章永川表示出更多的诚意,不能光在这儿拱火。
其实,想要扳倒沉邡,他不能直接出手,否则内阁的韩赵二人绝对会下场,而由江南官场内部派系的更新叠代,就属平常之事。
「侯爷有所不知,当初侯爷驻节淮安,整饬河务,原河督高斌是沉大人的连襟,其人因贪腐丶渎职而畏罪自尽,可能是因此事而记恨上了侯爷?」章永川低声说道。
贾珩道:「彼时,天灾当面,洪水溃堤泗洪,百姓多蒙其苦,纵无本侯,朝廷也会遣要员查察,高斌畏罪自尽与本侯何干?」
章永川目光深凝几分,笑道:「但有人却不这麽想。」
贾珩道:「罢了,这些龃龉,本侯一心为公,并不在意小人攻讦,是非清浊,天子圣目如炬,烛照万里,魑魅魍魉,自当无所遁形!」
「侯爷有所不知,彼时侯爷在金陵城冷眼等待战机之时,彼时两江总督衙门暗中多有串联。」章永川看向那掷地有声的少年,心神微动,暗暗咬了咬牙,又抛出一块儿筹码。
今日之事就是一场赌注。
贾珩转脸看向章永川,目光带着几许审视,直将后者看的有些不太自在,说道:「章抚台倒是消息灵通。」
其实,此刻已有几分密谋整人的反派意味,如果在电视剧中,他拿的就是妥妥的反派剧本。
就在章永川心思忐忑之时,贾珩道:「本侯这次南下,主要是绸缪江南分省之事,这是朝廷的经国大计,章巡抚好自为之。」
怎麽搞事儿,他不会插手,这是浙党派系内部的争斗,而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推上一把。
章永川笑了笑,说道:「下官明白。」
说着,举起酒盅相敬道:「下官敬侯爷一杯。」
至此,点到为止,不再深谈。
贾珩举起酒盅与章永川碰了一杯,看向其人,心头却有几许明悟。
江南之地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其实从当初韩癀以及赵默两人在大事上的一些分歧就能看出,谁也不是谁亦步亦趋的跟屁虫,只是说在利益整体方向是趋同的,而且一致行动。
至于章永川,分明是见到了沉邡革职留用,想要插队。
贾珩饮了一口酒,又与章永川,这次都没有谈朝局,而是随意提着金陵四十八景。
就这般,一场酒宴之后,夜至酉时,贾珩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
后宅,内厅厅堂烛台亮起一簇烛火,待听到前院的动静,元春拉着水歆的手,款步近得前来,担忧道:「珩弟,你回来了?出去喝酒了?」
贾珩看向橘黄灯火之下,品貌丰润柔美的丽人,轻笑道:「小酌了两杯,大姐姐,吃过晚饭了没?」
如果不是歆歆在一旁看着,他都想搂着元春了,那股恍若棉花团的丰软,常人难及。
元春美眸莹莹如水,见少年之时脸颊微红,目光清明,脚下也并无踉跄之态,柔声道:「还没吃呢,等着珩弟呢。」
水歆拿起白腻的小手在鼻翼下扇着,糯软道:「爹爹,你怎麽又喝酒了。」
虽是这般说着,但仍是跑将过来,拉着贾珩的手,要着抱抱。
贾珩蹲下身来,抱着软萌的小萝莉,亲了一口那丰润粉腻的脸蛋儿,轻笑说道:「歆歆,那等会儿我去洗个澡。」
「爹爹,我也想洗澡,我们一起洗吧。」水歆搂着贾珩的脖子,糯声说道。
贾珩:「……」
「歆歆是大姑娘了,真是不知羞,还想和爹爹一块儿洗呢。」贾珩揉着歆歆粉腻白皙的脸蛋儿,轻笑说道。
他没有什麽特殊癖好,小丫头也只是和他亲昵罢了。
贾珩与歆歆闹了一会儿,转眸看向元春,道:「大姐姐,下午没什麽事儿吧?」
元春唤着丫鬟准备着热水,递将过去一杯茶盅,柔声说道:「今个儿,殿下打发了人过来,问你什麽时候得闲过去?」
虽然晋阳长公主有孕在身,唤着贾珩也是为了做什麽,主要还是身处孕期的依恋。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我明天去府上看看。」
「珩弟,明天就是小年了。」元春提醒说道。
贾珩笑道:「小年?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明天咱们去长公主府上一趟,这几天还比较忙,尽量年前将一些衙司的官员确定下来。」
至于沉邡和章永川的斗法,他隔岸观火。
水歆道:「爹爹,娘亲还有大姨什麽时候过来呀?一起过小年啊。」
贾珩轻笑道:「明天一早儿打发了人去请,天待黑的时候,爹爹要去你晋阳姑奶奶那边儿呢。」
晚上他要陪着晋阳,上午和下午之前就陪着磨盘和雪儿。
水歆都着嘴,抱着贾珩的道:「爹爹,我们一家三口就不能过着小年吗?」
元春哪怕早就习惯了歆歆的语出惊人,闻言,芳心也难免生出一股古怪。
这丫头,小孩儿年岁不大,一天天竟说大人话。
而就在这时,丫鬟禀告道:「热水准备好了。」
贾珩转眸看向元春,笑了笑,轻声道:「大姐姐将歆歆交给抱琴,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元春对上那一双炙热的目光,一张丰美脸颊羞红成霞,在橘黄灯火下恍若桃花明艳动人,轻轻「嗯」了一声。
珩弟这两天就是喜欢胡闹着,也不怕着凉,好在她火力旺,再加上屋里都燃着炭炉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