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几个膀大腰圆,面容凶恶的番兵大声应命,一拥而上,将南安捆缚起来。
南安郡王似乎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口中怒骂连连。
猛安冷笑一声,看向周围渐渐四散的汉军,说道:「诸军,分兵追击!」
至此,海晏一战,陈汉官军大败,南安郡王与理国公之孙一等子柳芳俘于人手。
……
……
另一边儿,湟源县城,侯孝康以及胡魁未等口粮断绝,向北逃窜绕路奔向西宁,为寇虏出城追击,二将率四千馀骑,丢下大部兵马,仓惶逃归西宁府。
岳托倒并未追赶,在杀散陈汉官军之后,一方面派兵去通知多尔济,一方面增兵东峡谷口,打算为攻打西宁做准备。
三天之后,抚远将军金铉闻听海晏与湟源两地的败绩,也只得长叹一声,不敢冒进,勒兵重回西宁。
海晏县城,仍是月前的那座衙堂,此刻已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停,一众大将觥筹交错,意极舒畅。
多尔济端坐在衙堂中的那张虎皮交椅上,宴请着先前有功的将校,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众军将,笑道:「这与诸位畅饮,恍若昨日一般,不想又取得一场大胜。」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
「台吉,岳托郡王回来了。」这时,一个头上扎束起数股小辫,肌肉遒劲的将校大步进来,脸上同样挂着笑意。
「快请,不,我亲自相迎。」多尔济豪迈大笑几声,招呼着一众亲信将校以及青海蒙古的两位台吉,前去相迎岳托。
经过这一波令人眼花缭乱的战事,多尔济已对岳托的将略是心服口服。
岳托此刻在德额礼的陪同下,策马来到县衙门前,其人端坐马上,一身黑边红缎的甲胄,忽而就见到浩浩荡荡的多尔济以及青海蒙古的几位台吉丶将校。
「兄长。」岳托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亲信。
「贤弟。」多尔济快行几步,面带笑意,脸上恍若春风拂面,笑道:「贤弟辛苦了,这一仗打的实在痛快!」
岳托与多尔济两人互相按着臂膀,大笑着将岳托迎进了厅堂之中。
重新落座下来,岳托看向多尔济,道:「听说兄长俘虏了汉廷的南安郡王?」
多尔济笑道:「还没有来的及讯问,已经着人关押起来了,废物一个,留着也是浪费粮食,等大军都回来之后,取了他的人头,为战死的儿郎报仇。」
岳托道:「兄长,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多尔济面色诧异道:「贤弟这般郑重,但说无妨。」
这几天随着与岳托相处日久,这位青海蒙古的台吉,也学了几句文绉绉的话。
「硕托兄长在上次前往汉廷和谈之时,为不讲道义的汉人朝廷扣留了下来,我想在大战稍停之时,以南安等人换回硕托兄长,未知兄长可愿意。」岳托道。
南安郡王不过是蠢材,如何比得上他兄长的谋略和武勇?
多尔济闻言,放下酒樽,说道:「硕托兄长怎麽被扣留在汉廷?」
岳托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去年,多铎兄长殉国之前,硕托兄长原是去向汉廷议和,不想汉廷君臣妄为中原礼仪之邦,连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礼数都不知,将硕托兄长扣留,如今南安」
多尔济点头说道:「是得换回来才是。」
岳托道:「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南安者,匹夫也,这次我大军能够从容而胜,悉赖此匹夫寡谋少智,如是那卫国公领兵而来,我等想要取得大胜,就不会这般容易了,小弟听闻南安郡王与汉廷的卫国公在兵事上屡有争执,如今换将回去,还有掣肘之效。」
多尔济道:「也不一定,败军之将,汉人皇帝不将其碎尸万段都不解恨了。」
「纵然真的如兄长所言,真的碎尸万段,那也能换回我硕托兄长。」岳托道:「不过以我之见,汉人皇帝定然愿意换回南安等人,以治他们的败军之罪。」
不得不说,这位饱读汉人诗书的女真郡王,的确拿捏到汉人的心思,这种时候换回南安,这场败军之过才有个说法,起码稍稍有那麽一个台阶下。
多尔济颔首说道:「贤弟所言甚是。」
想了想,吩咐道:「来人,将人从牢里带出来。」
左右的亲卫闻言,高声应诺,然后去监牢提着南安郡王去了。
待众人离去,多尔济面带笑意,说道:「贤弟,为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岳托闻言,正在喝酒的手微微一顿,放下酒盅,诧异看向多尔济。
多尔济吩咐着一旁的侍卫道:「去将那千里镜拿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是。
不大一会儿,就见侍卫拿过一个盒子,躬身呈送说道:「台吉。」
多尔济拿过锦盒,打开取出千里镜,面带笑意地看向岳托,说道:「这是从那南安匹夫身上搜出来的,我已问过汉将,都说这是千里镜,拿着可以望远千里,观察敌情虚实,贤弟你看看。」
岳托闻言,目光微动,连忙从多尔济手中接过千里镜,举起单筒望远镜开始看向窗外,心头就是一惊。
分明是镜中视界之中,房舍景物的轮廓皆清晰可见。
「兄长,此物……可谓军国利器!」岳托面色凝重,目中涌动着惊异之芒,说道:「如果用此物来观察敌情,方圆数里的兵马调动,再无秘密可言!」
「是啊,如果先前湟源的守将有此物在,贤弟想要无声无息接近湟源县城就不可能了。」多尔济笑了笑,打趣道。
岳托目光微动,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多尔济却主动开口,笑了笑道:「愚兄将此物送给贤弟,以便查看敌情,贤弟觉得如何?」
岳托闻言,面色微变,连忙低声说道:「这如何使得?」
多尔济道:「如何使不得?贤弟助我大胜汉军,扬威西北,不过是小小的千里镜,又值当什麽?」
说着,哈哈大笑。
岳托道:「其实,我在想等拿回去之后,让国内汉人匠师精研之后,到时在给兄长送过来一支,便于行军打仗。」
「如果能自己造出来,那就最好不过了。」多尔济点了点头,说道:「否则,汉人有了这等军国利器,而我们没有,两军对垒之时,欺负我们更加得心应手了。」
岳托点了点头,道:「兄长说的是。」
「贤弟,有一件事儿想要徵询你的意见?」多尔济道。
岳托闻言,诧异地看向多尔济,道:「兄长?」
「以贤弟之意,我和硕特蒙古有拿下西宁的可能没有?」多尔济道:「前日父汗从藏地派了使者,让我不可攻击西宁。」
多尔济在青海发动战事,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为固始汗得知,觉得不可太激怒汉人,否则汉人兵马全力攻打青海,双方不好应对。
岳托闻言,心头微动,说道:「兄长的意思呢?」
多尔济道:「我想试试,如果实在拿不下西宁城,再顺势与汉廷和谈,那时候和议一起,南安以及硕托兄弟就可交换,那时候再让汉廷在互市上做出更大让步,贤弟觉得如何?」
岳托闻言,目光闪了闪,有些明白多尔济这是见好就收了,或者说受到了固始汗的压力。
那麽固始汗究竟是怎麽想的?或者说想要向他们大清开出什麽条件呢?
岳托道:「兄长既然有决断,小弟自是觉得可行,再说连续打了几场仗,儿郎们也该休整一番了。」
多尔济闻言,笑了笑。
而此刻,海晏县城的囚牢里,南安郡王头发披散,坐在乾草堆上,神情颓丧之色难掩。
从墙上栅栏上透露而出的稀疏日光,照耀在整个囚牢当中,让这位曾经的郡王。
一墙之隔就是柳芳。
柳芳此刻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披头散发,面如土色,隔着一面墙唤道:「王爷,你还好吧?」
南安郡王听到柳芳的声音,原本失去焦距的目光凝聚了一些,道:「柳贤侄。」
柳芳道:「王爷不用担心,既然他们生擒我等,就有回去的可能。」
南安郡王面上现出苦笑,说道:「事已至此,纵然回去又能如何?我等败军之将,丧师辱国,不知此刻的圣上该是何等震怒。」
柳芳心头一急,道:「王爷,此事也不怪我们,如果不是那小儿带走红夷大炮,我们在海晏城中,用炮火早就轰灭了和硕特蒙古,岂有此番大败?」
「都是那贾珩小儿,坏了我们的事儿。」柳芳急声说道。
南安郡王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应着。
如果是在西宁府城大败还有此等说法,如今是孤军深入海晏县城,朝廷和宫里会听信这番说辞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