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兰细秀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珩大哥这次回去以后,应该还会派出地方督问新政吧。」
贾珩道:「巴蜀等地,自有四川总督料定,而东南三省,高仲平已经出京,倒也不需我前往。」
事实上,虽然他是新政四条的提出者,但具体的国策施行还是这些大汉的督抚,否则,他纵然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也难以照顾整个大汉两京一十三省。
虽然有时候,他的确是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
「那就是北方的山西丶山东诸省了。」甄兰眸光熠熠,柔声道:「北方诸省田亩更多,牵涉的人更多。」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几年天灾连绵不绝,看哪里出乱子,就平镇哪里吧。」
甄兰将沏好的茶盅递送过去,赞道:「珩大哥真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
贾珩喝了一口茶,面色微顿,轻轻啜饮一口,心头却不由想起甜妞儿。
其实,自从那天之后,他这段时间没有不想着甜妞儿的一天。
那温香软玉以及莹润肌肤,还有那动情之时的婉转迎合,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心神摇曳。
甄兰唤了一声道:「珩大哥。」
说着,近前坐在身侧,去拉贾珩的手。
贾珩道:「兰妹妹,你在这儿看看书,我还有点儿事儿。」
甄兰:「……」
珩大哥究竟什麽意思?这是嫌她烦了。
贾珩见少女神情错愕,拉过那只白腻小手,拥入怀里,凑到唇边,一下子噙住那莹润唇瓣。
甄兰一下子搂住贾珩,心头的失落顿时挥之意恐。
须臾,贾珩看向甄兰,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说道:「好了,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他打算去看看师太。
妙玉因为有孕在身,此刻,凤姐已经着嬷嬷和丫鬟着重照顾着。
有时候,也真离不得凤姐这样一位多面手,忙里忙外,否则,这麽多女孩儿的日常生活,都不可能安排的这般妥当。
甄兰见此,微微泛起红晕的玉容欣喜,说道:「珩大哥,你去吧。」
成为珩大哥身边儿的贤内助,但也不急于一时。
贾珩这边儿离了书房,沿着绵长无比的舱室甬道,去寻找妙玉。
此刻,妙玉坐在舱室中,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竹榻上,正在与迎春下棋,邢岫烟与惜春则在不远处坐着,观看两人对弈。
迎春放下一颗棋子,说道:「妙玉师父,你输了。」
妙玉那张清丽丶明净的玉颜上笑意浅浅,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说道:「迎春妹妹棋力愈发精进,我是下不过你了。」
似乎这位少女自从有孕以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惜春弯弯秀眉之下,那双婉静丶狭长的清眸盈盈如水,道:「妙玉姐姐是正处孕中,不能忧思过度,倒也不是下不过我们的。」
妙玉剜了一眼惜春,轻嗔道:「就你知道。」
惜春缩了缩脖子,垂下螓首。
邢岫烟轻声打趣道:「妙玉姐姐是嫂子了,你可不能乱说。」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
妙玉脸颊也有些羞红,看了一眼邢岫烟。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却听外间的丫鬟声音传来,低声说道:「大爷,你回来了?」
不多时,只见贾珩举步进入舱室,抬眸看向正在聚在一起议事的几人。
「珩大哥。」邢岫烟起得身来,宛如出云之岫的眸光,静静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岫烟,你们几个在一块儿下棋呢。」
妙玉起得身来,欣喜道:「你怎麽过来了?」
贾珩道:「行船之时,颇为无聊,就过来看看你们。」
这离京城还有段日子,还要在船上待一段时间,不过都在一艘船上,诸金钗相伴,倒也不显无聊。
说话之间,就在惜春身旁的绣墩上落座下来,捏了捏惜春两侧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温声道:「四妹妹也长高了一些。」
当初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颇有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架势。
只是稚丽眉眼仍有一股静郁之气萦而不散,按说不应该才是,府中的姊妹给了惜春姐妹之间的友爱,而他也给了惜春如父如兄的慈爱。
惜春脸颊泛起浅浅红晕,嗔怪说道:「珩哥哥别总当我小孩子呀。」
说着,凝眸看向那少年,粉嘟嘟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羞恼。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可珩大哥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贾珩看向眉眼稚丽的少女,目光中不由涌动着一丝喜爱,笑道:「的确是大姑娘了。」
这会儿,迎春的丫鬟司棋端着茶盅,近前,将茶盅递送过去。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道:「岫烟,取象棋来,咱们两个也下一盘。」
邢岫烟「哎」地一声。
而后,贾珩与几个小姑娘在一起下棋说笑。
……
……
暂且不提贾珩乘船北返,在船上闲度时光,却说山东,曲阜——
随着节气进入农历的二月,天气逐渐暖和许多,而在齐鲁大地原本绵延一个多月的雪灾却没有得以遏制,反而因雪灾导致的饥馑之祸愈演愈烈。
反而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因为赈济粮食消耗完,新的夏粮还未下来,不少百姓存粮耗尽,饥寒交迫,而府县之内,普通百姓早已民怨沸腾。
乃至武定丶沂州两地先后发生小范围的民变,大批百姓手持军械围攻富裕士绅之家。
为此,居住在沂州的前内阁首辅杨国昌,开仓赈济百姓。
自从答应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借了八十万石粮食以后,在孔家中人的暗地推波助澜下,孔家的名声无疑更为光耀几许。
事实上,纵然真的发生灾情,孔家因为至圣先贤的名望,也不会受太多牵累。
衍圣公府中,孔家——
孔懋甲将手中自山东藩司下发至曲阜县的公文放在一旁,脸上有些不满之色,皱眉说道:「这藩司,怎麽地方官员又下公文至府衙?」
原来随着崇平帝对新政的重视,并以入阁为诱,官僚机器全力运转,待进入二月下旬以后,山东巡抚赵启提出百日清丈田亩行动,即要在百日内全面梳理山东府县田亩丶丁口,要为诸省之先,拿一个头彩。
下方不远处坐着的孔懋甲的儿子孔有德,其人三十左右,头戴士子方巾,面容儒雅,道:「老爷,想来这只是走走流程,对上对下有个交代。」
「你年轻识浅,不知藩司行事,既是又发文相催,只怕董鹤龄想不认帐了。」孔懋甲眉头紧皱,开口说道。
所谓官僚最了解官僚,原本说好的事儿,风向一变,也能作废。
孔懋甲道:「不过我孔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孔懋甲之子孔有德,轻声说道:「老爷,先前不是立了字据?」
孔懋甲摇了摇头,说道:「字据也未必作数,到时候,藩司就称此乃董鹤龄擅自行事,不行,老朽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赵中丞。」
作为孔家先圣之后,孔懋甲不仅能和巡抚对话,甚至能到京城直接与阁臣丶部员交涉,而得其礼遇至隆。
这时,外间来了一个管事,面上神色多少有些鬼鬼祟祟,道:「老爷,有一位姓赵的书生自称认的老爷,给老爷递了一封书信。」
孔懋甲面色讶异,说道:「什么姓赵的?」
说着,面色微怔,暗道是巡抚赵启?那也不对,这等封疆大吏,纵是登门拜访于他,也该提前下了拜帖才是,不会冒昧前来。
孔懋甲接过笺纸,展开阅览,不由面色倏变,只觉手中薄若蝉翼的纸张却力重千钧。
然而,其上却一个字都没有,只在信笺页眉上有一个特殊的花纹。
而孔懋甲,却为手中的拜帖感到惊惧不已。
这是赵王当初与他相约的标记,如今在信笺的页眉上就清晰可见。
「父亲,怎麽了?」孔有德询问了一声,轻声说道。
孔懋甲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你去亲自将人迎至书房,老朽随后就到。」
本来想亲自相迎,但那般兴师动众,却更容易惹人注目。
孔有德闻言,面上的疑惑之色,比往日更甚几分,但碍于父命,也只能依言行事。
来人自然不是赵王之子陈渊,而是陈渊手下的侍卫,也就是那个青年。
落座在书房之中,看了一眼仆人上奉上的香茗,并没有去接,而是目光咄咄地看向孔有德,倒是让后者看的有些不自在。
孔有德道:「这位兄台寻父亲大人是?」
那青年冷冰冰说道:「讨债。」
孔有德闻言,心头一惊,暗道,这讨债之说,又是从何谈起?
不过,就在孔有德心思繁乱之时,外面恰恰传来管家的声音,高声道:「老爷到。」
而说话的功夫,孔懋甲已经举步进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