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今天不送鱼也和李龙今天不想干活有关。

原本计划的就是明天出车，今天虽然东西备齐了，但这是趟累活，李龙觉得还是按计划走比较好。

李龙和李建国一起把一吨鱼装进袋子里，还剩下不多，目测也就一百来公斤，李龙的意思就不装了。

兔子一百只也是归一堆，剩下的在一堆。

「我这次装一百零六个，剩下的六个送给他们。」李龙说道，「算是给人家的人情。」

「行。」李建国在这方面很清楚，做小买卖他还行，但这样的做生意他肯定是不如李龙的。

自己就养好猪种好地就行。

把把兔子一个个堆在马车箱板内，上面压上盛鱼的袋子。照例马车的辕架在凳子上，这凳子还是李建国结婚的时候打的家具之一，上面的淡黄木纹漆面已经脱落一些，露出了下面的松木本纹，但凳子还很结实，没有一点晃动的意思。

李龙看着这凳子想着开春时，自己也得拉一些木头回来准备给新家打家具了。

不，不能等开春，开春化雪的时候，从队里到山里的路都是一片泥泞，这时候从队里到乡里这一段还是泥土路，连砂石都没铺，雪化成水，路就成了泥巴路。从清水河乡到山里同样也是，那时候无论是人还是马车都是万万不能过的，因为人会踩一脚厚厚的泥，就算铲去后很快又会有。马车就更难受了，车轮上粘上那些泥巴很难去除，那时候要让七十六号去山里拉木头，估计能累死它。

要想不走泥巴路，还得再过五六年，上面拨款把这土路变成砂石路，到时就好了。

用塑料布把这些东西盖住，再用绳子捆好之后，李龙和李建国两个走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李建国坐在床头上开始卷菸，李龙则开始默算着这次的收益。

卖羊大约赚了两百块钱，主要是买粮食那些花费的差不多三百块钱，这个李龙会陆续给山里的朋友补上。

鱼大约能赚个五百块，兔子赚个一百多点儿，他打算给陶大强和杨永强两个一人一百五十块钱，大哥家的那三十多盘羊下水卖的钱就留给大哥家了。

还余有两只羊等东西算是额外的，自己那里还有些皮子丶羊肠等能卖个一百来块钱，自己这趟下来差不多赚个五六百块钱，其中还有一部分要在年前买东西返给山里的朋友。

不错了。虽然没有带着齐景月他们打猎赚的快，但这趟生意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如果保持好这样的关系，这种事情年年都有，但齐景月那样的却不一定了。

大概率就是一捶子买卖。

李龙盘算完，李建国这边的莫合烟大炮已经卷好，他把头上的那个小揪揪掐掉，烟塞嘴里，取出打火机摁着给自己点上火，深吸一口，然后吐出烟气来。

打火机是李龙给他买的，不然依李建国现在的性格是不会买的，他会觉得还是火柴划算。

「大哥，那些羊下水卖到的钱你都收着。」李龙说道，「其他的钱我就不给你分了。等明天我回来后，我再给你一些钱算是收鱼和兔子的。」

「说那干啥？」李建国摆手，「我还要给你说哩，羊下水我打算给娟她外爷拿去一套，再拿半个羊。」

「那不是应该的嘛。」李龙笑着说，「还得拿些鱼。我记得梁叔喜欢吃鲫鱼，还就喜欢吃小鲫鱼，到时多带些鱼过去。」

「行啊。」李建国点点头，「咋说也得和你商量一下。」

「这种事情就不用商量了。前些年因为我在，咱家可没少受梁叔那边接济，搞得娟她二姨夫都不乐意了。」

「哈哈哈哈，那他是没本事，他们在一个队上，他要能顶起事来，娟她外爷能少多少麻烦啊。」

李建国一下子就想起来去年秋天梁家地和隔壁地起争执那次李龙的反应，以前还真是小看小弟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着挺重，李龙和李建国对视一眼，李龙说道：

「会不会是卖兔子的？」

李建国站了起来说道：

「我看看。」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赵老实——让李龙和李建国都有点意外。

「老李，小龙你们都在啊。」赵老实空着手，显然不是卖兔子的，李建国把人让了进来。

「在，你咋有空过来了？」李建国直接就问。赵老实砸冰窟窿逮鱼去石城卖，结果被人抢了，这事李建国后来知道，他有些生气的是第三天李龙去石城卖鱼，这赵老实还把事情给瞒了一天，要说不是有意的，鬼都不信。

所以他对赵老实并不客气。

「哎，这不是听说小龙要去石城，我过来问问嘛。」赵老实其实一点也不老实，挺聪明，或者说滑头的，有着农民式的狡猾，他笑着说：

「我们打算明天也去石城卖鱼，想着和小龙一起，我看外面你家的车都装好了，这是明早走？」

「明早走。」李龙不等李建国说话，就把话头抢了过来。他知道大哥要是为了自己的话，可能会直接拒绝。

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大哥李建国在村里的形象受什麽损失，说道，「你们这是怕被抢？多去几个人不就好了嘛！」

「那不是人的事情，咱人再多，那也只是赤手空拳，哪能弄得过别人？」赵老实苦笑，「俺想着你不是有枪嘛……」

「但我去了直接把东西卸了就回来，你们一时半会儿能不能卖完也不知道，我总不能在那里等你们吧？」李龙又说道，「再说以后你们肯定会经常往石城跑，这一次我护着你们，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不能次次都是我护着你们吧？」

李建国没说话，他看着说话的两个人，赵老实如果想要逼着李龙表态，那他绝对会怼回去！

虽然赵老实年龄大，但他李建国的资历老，一点也不怯！

赵老实知道这是事实，但又不知道怎麽破局。

李龙知道他是被绕进去了，或者说局限性太大，忍不住点了一句：

「你害怕他们有枪，你们就不能借条枪嘛！队里有，大队也有，乡里也有人有，有一杆你们就能和别人抗着，怕啥？大不了给人几条鱼，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想出吧？」

李龙一句话就点破了老老实的心事，李龙一提醒，他真就想着去借枪，而且想到好几个人。

但他是真就「借」，是真的没打算给人啥东西的。

「我知道了，行行，小龙，老李，你们先忙着，我走了。」赵老实得了主意，匆匆离开了。

「我就不相信他以前没想到这主意。」李龙回到火墙边上坐下说道：

「还是小气。」

「这人就是这样。」李建国把抽得只剩下烟把子的大炮扔地上踩灭，还用鞋碾了碾，说道：「可能在老家小的时候就遭了灾，家穷，就啥都不舍得出手送人。」

李龙也是感叹。后世的人是无法想像李建国这个年纪的人经历了什麽的。他们是在旧社会出生，眼看着国家解放，目睹了社会改造，参与了当时的人民公社丶互助组丶青年支边丶知青下乡丶运动以及现在的包产到户。

这其中的复杂程度，比后世那些人经历的，要大的多。

所以其实即使到了后世，哪怕国门大开，和国外的许多战乱地方比国内好的多，一些青年开始反省，但实际上最感恩党的，还是这个年纪的人。

因为他们是真的经历丶目睹过饿死人丶打仗死人丶穷的上不起学一直到后来顿顿吃饱丶顿顿吃肉甚至要减肥提倡绿色健康。

所以尽管李建国有看不起赵老实的意思，毕竟现在和那个年代不一样了，但他略微有点能理解这个人——经历不一样，不好置评。

「你说的是对的，他虽然喜欢占小便宜，但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些人呐，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到最后一刻才会去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