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困境(二合一)(2 / 2)

幽冥画皮卷 沁纸花青 4777 字 14小时前

于是他开口,高声问一「程观主!」

「你是什麽时候请下来的赵傀?」

没有任何回应。

但李无相已经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不,倒也不能算是严重的错误,而是由一个小小的疏忽,所导致的严重后果。而这个疏忽,恰恰是因为自己独特的来历丶过往。

曾剑秋跟他说过,出了金水,别信江湖上的修行人。这几天李无相就想到了前世的一句话一一什麽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只可惜他自己将人的这个定义看成了「江湖散修」,而无意识地将三十六宗的人排除在外了。又或者,还有程胜非的原因。这姑娘的性情很像曾剑秋,那种旺盛的活力和难得的心肠,将程佩心给映衬得黯淡无光了一一他因此对那位掌观放松了警惕。

如果是铜镜在别人手中,自己是绝不会放心进这镜子里来救郭剑明的。

但四天之前,似乎一切缘由都在叫自己主动答应此事一一赵愧和外邪就在灵山,自己会想要探究一下灵山。

相比此世人,尽管自己在前世已算得上有些淡漠冷酷,但按此世的标准却竟然算得上是很重感情的了,于是不会理所当然地叫郭剑明被化在镜中。

对这世界修行之类的法术并不很了解,倘若程佩心这些日子表现得相当值得信赖,那在她说如何出入铜镜的时候,即便是瞎编的,也不会有太多怀疑。

前两点是最要命的,简直就是专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饵。这世上知道这两点的,就只会有薛宝瓶丶曾剑秋丶赵傀。

以及---最近这段时间,在接连经历恶斗之后,他曾经想过别人会怎麽对付自己。

眼下自己的修为并不算高,但想要求个死字,其实是很麻烦的。

能杀死寻常修行人的法子,只会叫自己受伤罢了。即便用什麽厉害的法术困住,也可以遁入然山幻境。想要彻底消灭,他自己能想到的最边便捷的法子就是烧一一找一个无法叫自己遁入幻境的地方,先把这身皮给烧光,只留下金缠子,

然后就很好对付了。

而这两天他已试过了一一在这里,既无法进入然山幻境,也无法进入残砖,

更无法面对敌手。知道然山幻境和残砖这个秘密的,就只有赵愧了。

至于眼下,他猜自己连着三天看到的昏红光亮就是火光,那些啪声就是火焰燃烧时的声音。

还能确定的一点:这火不会叫这里的温度最终变得特别高,而会慢慢慢慢地把自己给焙乾,以保留体内的那片藏有然山幻境的碎纸。

李无相叹了口气。是第一天晚间请门神的时候,程佩心请到了赵傀吗?毕竟那时有许多精怪上了她的身。

但这又有点不对劲,如今的赵傀已是一个假的灶王爷,程佩心又没有拜灶神-----等等。赵傀曾经求自己把他录入然山的祖师牌位中,这麽说,似乎起他的牌位供奉,也能请下来。

该是有什麽别的缘由,叫程佩心知道了赵傀已死,又因为另外的缘由,给了他一份供奉。

李无相觉得此时应了那句话:打了一辈子雁,被雁啄瞎了眼。来到此世之后从来只有自己用信息差骗人的份儿,但如今却被人骗了,还是同样的手段被骗两次一一上一次是赵喜,这一次是程佩心,

这算是棋逢对手丶将遇良才吗?但现在,他心里可没有半点儿悍悍相惜的意思一一赵傀是个大祸害,必须把他斩草除根,立刻丶马上,越快越好!

他打算呼唤外邪了。眼下这种情况,怎麽看外邪都不可能保证自己死成一枚茧子,他觉得该有别的什麽法子可以脱困一一否则,一个陆地剑仙被骗进来,难道也要这麽被活活焙死吗?

但就在要张口时,那个声音又来了一一「你求我啊,快,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第一天过后,恶鬼们不再伪装成郭剑明了,而完全暴露本相,哄骗着叫他搭理。

有的恶狠狠地威胁,有的凄凄婉婉地诉说自己有多可怜,还有的,就像这个声音这样,直截了当地叫自己「求它」

——

该是如此就能获得更多的愿力。

之前,这个声音与许多其他的声音混在在一起,李无相听得到,却并不在意,只当是鬼说鬼话。

可现在他又听到这个声音,忽然一愣「我就帮你」?

从第一天他进入镜中开始,自始至终没提到过自己处于困境,而说是来救郭剑明的。因为第二天镜子破了未能走出去,也只是说自己还要再想一些事情。

「我就帮你」,这话怎麽来的?

既然刚才已经打算找外邪帮忙,李无相就决定开始放手冒险了。他立即回答了那个声音:「你是谁?又要怎麽帮我?」

周围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一片声音,立即停止了,随后他感觉到这些日子一直围绕着自己的许多东西飞速远去,好像在他回答了那声音的一瞬间,一下子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而后他觉得身上微微一沉,好像有什麽东西爬到了他的背上一一李无相立即将飞剑放着自己盘旋一周,同时又立即往背上摸去,但却什麽都没摸到。

可他感觉到那种重量了,很轻,像是自己的背上裹了一件极紧的衣服,紧密贴合丶四肢缠绕丶抵着自己的脖颈和后脑勺,甩也甩不掉。

依着这感觉-—··.-背上的应当是个人形。

然后,他的背部还体验到了一种黏黏腻腻中又略有些粗糙的触感,就像是—被剥了皮的血肉,其中又混杂了许多的砂石。

李无相收回飞剑,慢慢把身子挺直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又笑了一声。

「咱们然山的人,都这麽难死的吗?那现在,是我该叫你师父,还是你该叫我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