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机会了……

拥有着权柄的诸神业已败北；流淌着神血的英雄从天空中坠落；领悟了神秘的魔法师和战士死伤殆尽……

他们竭尽所能，他们一败涂地！

城中的妇孺老弱们在残兵的掩护下，退缩到山谷和城墙一角，眸中溢满绝望。

他们的头上，天空群星摇坠，漆黑无光，魔祖堤丰的五十多颗脑袋疯狂吞吐着以太光流，激射向伯罗奔尼撒半岛各处，带来强烈的爆炸和震颤……

他们的身前，雅典卫城遍布惨烈痕迹，早已千疮百孔，崩溃的海岸墙和坍塌的城塞早已失去了保护的作用。

街道，满目疮痍；建筑，浓烟滚滚；防线，撕裂溃败……

形形色色的魔兽簇拥着从堤丰血肉中诞生的堤丰子嗣亚种，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漫卷而过，固守在防线上零星的残兵，很快就随着几声痛苦的惨叫，沦为被抢食的麦粒，被啃啮得一乾二净。

而透过漫天的浓烟和火光，遥遥远望，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在堤丰的摧残下如同脆弱的纸板，绵延千百里的裂隙纵横交错，内侧深不见底……

埃特纳等一众火山，暴躁喷涌，飘扬的火山灰向天空抛撒，暗红的岩浆肆意流涌，熔化沿途的一切生命……

色萨利丶斯巴达丶迈锡尼等临海城市，已经被洪流倒灌，沦为汪洋……

底比斯丶阿卡迪亚丶卡吕冬等山高林密的区域，魔兽肆虐席卷……

森林在燃烧，海洋在沸腾丶山脉在崩解，日月已然无光，群星相继陨落，大半个希腊都在堤丰的蹂躏下呈现出一派末日的景象！

死亡和毁灭，似乎只是早晚的问题。

在这绝望的气氛中，数枚石块翻动。

「还有活着的没？」

一位身着狂野猎装的少女掀开压在腿上的重物，拄着半截酒神杖，一瘸一拐地踏上废墟的高处，在硝烟中张望。

「在呢……」

坍塌的帕特农神庙内，另一位身着白色祭服的少女，从染血的木桩上抽出被洞穿的手臂，捡起落在地上的蛇发女妖象徽，重新佩戴在了胸口，迟缓却不失优雅。

众人认得，她们是一对姐妹，名为阿里阿德涅和费德拉，曾是克里特岛上的两位公主，身受雅典娜和美杜莎两位女神，以及酒神洛恩的神眷。

家乡米诺斯王国毁灭之后，两姐妹遵循神旨，带着残存的族人来到了雅典，建立了潘狄翁一脉，分别侍奉女神雅典娜和酒神洛恩，负责担任帕特农神庙的女祭司和酒神殿的酒神狂女。

自从战乱爆发之后，他们没少看到这两位公主在城中施药和施粥，向逃难至雅典的平民播撒神恩。

废墟中的姐妹两人欣慰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呼唤。

「米诺斯人何在？」

「在此！」

「在此！」

「在此！」

一道道或苍老丶或清脆丶或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汇聚成连绵不绝的声浪。

一个个连盾牌都拎不动，连武器都拿不稳的身影蹒跚向前，昂首挺胸地汇聚在两位公主的身前。

他们并非战士，是老人，是妇女，是孩童！

「还有活着的？很好！」

两位公主满意扫过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扬起神杖指向蜂拥而来的兽潮，放声呐喊。

「拿上身边的武器，举起你们的盾牌，结阵！迎战！」

「战！战！战！」

经历过战火的老人站在最前，同时敲击着盾牌，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传授着集结方阵对敌的经验，女人们位列末端，将懵懂的孩子们夹在中间，稳定他们的身心。

在这薄弱的阵列中，一道道目光注视向地平线上那吞没过他们儿子，他们丈夫，他们父亲的兽潮，仇恨而决绝。

米诺斯人已经背弃了一个家园，绝不会在将第二个故乡拱手相让！

刀剑折断，他们的生命便是武器！

防线倒塌，他们的血肉便是城墙！

而当妇女丶老人丶孩子自发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所谓的勇武，所谓的士气，已经无需多言。

这无形的号召力，比任何财宝荣耀，都具备吸引；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讲，都更加震撼灵魂！

「斯巴达人死绝了吗？到我这儿来！」

「科林斯人呢？一起干票大的！」

「忒拜人在哪？别被这些家伙看扁了！」

「卡吕冬人没有孬种，干掉这群畜生！」

一个个从或迁移，或逃难至此的老弱妇孺，在声声怒吼中，向各自的城邦队伍集结，剔除生命的软弱，将彼此铸炼成一块钢板！

的确，战士已经死绝，但战争并未结束！

妇女可以生育战士！老人可以教导战士！孩子可以长成战士！

世界，并非神灵的舞台。

这里，并非英雄的主场。

诸神丶魔怪丶英雄丶战士……他们一波接一波地奔赴战场，一波接一波地死灭。

强者，已经倾其所有。

那麽接下来，就让这行将破灭的世界，聆听弱者的发声！

而与此同时，色萨利战场。

洛恩遥望向深黑一片的雅典上空。

已是强弩之末的智慧女神举起埃癸斯神盾顶住堤丰扑咬的一颗颗头颅，一次快过一次地挥动着胜利之枪，死死拖住那位愈发暴躁的魔祖。

纵然神灵的金血不断从身上洒落，纵然信仰的神殿已经彻底崩塌，纵然身下的城市支离破碎。

她，还是没有选择抛出手中的那张牌。

因为，聪明如这位智慧女神，她清楚这意味着什麽。

「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雅姐……」

洛恩凝望着那即将被黑暗完全吞没的城市和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你不愿放手，那就由我来替你选择吧。」

随即，他再一次击退纠缠的克洛诺斯，缓缓举起右手，对着雅典的方向紧握成拳。

刹那间，手背上的一枚漆黑印记幽然闪烁。

与此同时，雅典上空。

「砰！」

躲闪不及的智慧女神被堤丰的风暴之槌命中，重重砸在了战神山山顶，再也无力起身。

一个个相互扶持的老弱正汇聚在山下的开阔地，朝着蜂拥而来的兽潮大步进军，奏出生命的绝响。

「一群早该死灭的蝼蚁，到此为止吧！」

云层中的魔祖暴躁怒吼着，垂下仅剩的二十颗脑袋，共同扑咬向神殿废墟中那缕若有若无的圣火和山谷中的老弱，准备对这片屡次违逆他的土地完成彻底的【净化】。

「嗡！」

然而，强烈的震颤从地面传来，一道道灰黑色光带从大地深处喷涌而出。

一柄缠绕着死气的双股叉和一截生机盎然的金枝破土飞起，将堤丰落下的二十颗脑袋轰成漫天的碎肉。

洋洋洒洒的血雨中，一身黑色战袍的冥王哈迪斯和一身素衣的冥后珀耳塞福涅傲然挺立在战神山山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