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通报让巴尔科夫愣住了,随即眉头一挑,露出了几分疑惑与困惑:「赫斯廷戈夫上校?」
脚步声响起,步伐稳健而沉默,脚步声几乎没有任何回音。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旅馆的门前,仿佛是从风雪中走出来的妖精。
外面弥漫的雪花也仿佛被那股气势所压制,就连风雪都在此刻为之停滞。
那些站在门外鼻尖冻得通红的小官员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就在此时,市长急忙上前,抢先一步替他披上了厚重的大衣。
市长的动作迅速而恭敬,仿佛生怕这个大人物染了风寒。
阳光照在来人的脸上,他的面容被寒风雕刻得如同冷峻的石雕,棱角分明的脸颊,紧锁的眉头和微微上挑的眼角,身躯挺拔,肩膀宽阔,仿佛可以承受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亚瑟盯着巴尔科夫看了一会儿,这才勾起嘴角伸出手自我介绍:「沙皇陛下御前办公厅第三局下属宪兵团第二区陆军特级参谋,阿图尔·阿加雷索维奇·赫斯廷戈夫。」
巴尔科夫闻言,不由升起了一股嫌恶的眼神。
许是因为有休特等人跟在后头,巴尔科夫竟然一点儿都没怀疑过亚瑟的身份,他只当是倒了大霉,只得在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诅咒这帮该下火狱的第三局狗特务。」
他在制服上擦了擦手,不情不愿的握住了亚瑟的手道:「第2乌克兰哥萨克骑兵团指挥官帕维尔·安德烈耶维奇·巴尔科夫,奉内务部命令,巡调此处。」
德鲁伊斯克的市政官员原本一个个都缩着脑袋,活像是被吓坏的小鸡仔。
但他们看到这位彼得堡来的上校居然一点儿也不怵比他高一级的准将,他们也好像一下子长出了脊梁骨,就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亚瑟看到对方虽然讨厌他,但至少没有明显的不给面子,于是也找了个话题来缓和气氛:「我看外面那匹马,身体结实,野性十足,那黑色的长马鬃就和南方的美人似得,那马是您的?」
巴尔科夫听到有人夸奖他的心肝宝贝,放下菸袋,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没错,那是我的阿格拉菲娜·伊万诺芙娜,她可是个好女孩儿,脚程快丶耐力好,跟着我一路打完了高加索战争,这姑娘除了性子有点傲并且喜欢咬人以外,再挑不出什麽毛病了。」
亚瑟微微点头:「确实是匹好马,好马必须得配好车才行,您得弄一辆上档次的车叫她拉着。」
「马车?」巴尔科夫一脸鄙夷道:「这可是供人骑的马。」
「这我知道。」亚瑟开口道:「但我问阁下的是,您有没有跟别的马相称的马车?我知道哥萨克团里面即便是拉车的马,一般也是顶好的,我瞅见外面那辆车,感觉有些旧了。」
「喔……我这儿马车倒是确实不大够用了。」巴尔科夫不肯在宪兵面前跌了份儿,他开口道:「说实话,我早就想要有一辆时髦的四轮马车了。我前不久才写了信给在彼得堡的兄弟,让他给我弄一辆新的。」
「我觉得吧,将军阁下。」亚瑟开口道:「光是弄辆新马车可不行,你得弄一辆维也纳马车,维也纳马车是最好的。轻巧得像羽毛似的,人一坐到里面,就像保姆把您放在摇篮里摇晃着似得!」
巴尔科夫被亚瑟说的意动,他随口问了句:「这麽一辆车得要多少钱?」
亚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冲着市长问道:「阿列克谢,你那辆订做的维也纳马车花了多少钱来着?」
市长心里和明镜似得,他怎能不知道亚瑟是在点他:「我那辆车呀?」
巴尔科夫问道:「那辆车一定坐着很舒服吧?」
市长结结巴巴的回道:「非常丶非常的舒适,衬垫丶弹簧,所有的装置全部像画上画的那样。」
「嗯……」巴尔科夫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市长看这个情况,心里立马有了底,他知道这事有戏,于是赶忙趁热打铁道:「还有,那马车可宽敞着呢!就是说,将军阁下,我之前从来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马车。打个比方说吧,当您在军队里服务的时候,车子的木箱里可以塞上十瓶朗姆酒和20俄磅的菸丝。除此之外,再带上6套随身制服,内衣裤和两根长烟杆还绰绰有馀。将军阁下,请别见怪,或许这个例子有点恶心,但那车确实就像绦虫那麽长,夹袋里足可以放得下一头公牛呢!」
巴尔科夫瓮声瓮气的点了点头:「不错。」
市长笑呵呵的开口道:「将军阁下,那辆车原价可是有四千卢布呢。」
「按价钱来看,它该是辆好车。那麽,您是自己买来的麽?」
「不,将军阁下。我那是碰巧弄到的。这车是我的朋友买来的,他是一个少有的好人,我的童年夥伴,您跟他也会合得来的,我们亲密无间,不分彼此。我是打牌从他手里赢来的。将军阁下,您能不能赏个脸,明天光临敝舍吃餐中饭,顺便也看看那辆车子。」
巴尔科夫被说的心动,但又不好意思独自前往,毕竟他还得照顾到手下人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麽对您说才好。我一个人去有点儿……那个,我一个人去享受美食,总不能看着我手底下的这些哥萨克兄弟挨饿吧?」
「那当然不行。」市长显得十分大气:「诸位哥萨克老爷我也恭请光临。先生们,你们若是肯光临敝舍,实乃鄙人巴卡尔金三生有幸!」
这下子,就连板着脸的其馀哥萨克军官也纷纷恭恭敬敬地鞠躬表示感谢。
说到这儿,市长还不忘徵询亚瑟的意见:「上校,您看,明天的菜单,鲟鱼丶小鲟丶地鵏丶龙须菜丶鹌鹑丶山鹑丶蘑菇,林林总总的,您还想吃点其他的什麽吗?」
亚瑟还未张嘴,便听见旅馆里响起了一阵痛苦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一齐对准了坐在桌前疼的咬牙切齿埋着脑袋的果戈里,亚瑟不由指着他向将军询问道:「阁下,这位是您团里的?」
「啊?这位?」巴尔科夫也不知道该怎麽和亚瑟解释果戈里的尴尬病情,他只得隐晦的说了句:「这位是我路上遇见的一位文学家,果戈里先生,他有些难言之隐。劳驾,你们这儿能给他准备张垫屁股的热毯子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