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教学查房(2 / 2)

我该说什麽?刚止住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在他的认知中,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这个是结核病人,但看意思是远远没完。

不过教授显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迅速察觉到了他的困难,决定给一点提示:「病人是什麽时候丶接触了什麽开始咳嗽的?咳得剧烈吗?是否有昼夜差别?乾咳还是有痰丶痰中是否带血?这麽长的时间有没有加重或者缓解?咯血又是什麽时候开始,有没有胸痛.」

戴维求助地看向维伦,而维伦理所当然地用眼神反问——我外科的你问我?

现场氛围不太妙,好在病人是有自主意识的,双方也不存在交流障碍。

「医生,我去年冬天就有过一点咳嗽,自己喝了点那什麽花茶,几天就好了。后来又有咳嗽,是今年春天的,越来越多。」病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又引起了一阵咳嗽,能看到手上和衣前襟乾涸与新鲜参半的新旧殷红。

他努力地捂嘴把咳嗽堵回去,生怕医生转身就走似的抓紧说道,「天气开始变热那会,发现痰里有血丶平时总感觉使不上力才来看的。」

「好好,我知道了。」克拉夫特从盘里扯来一块吸水麻布递给他,「这些具体的时间,比如是几月份有印象吗?尤其是本次咳嗽丶咯血什麽时候开始的?」

「记不清了,这有关系吗?」

「没事,你先躺下缓一缓吧,让我看看。」从这种角度看来,当今病史普遍欠完善不是没道理的,在时间观模糊不清丶病人本人也没啥健康意识的现况下,流动病人的信息收集绝对是一团糟。

克拉夫特解开患者衣服,与一直维持着足量营养供给且本身体质极佳的公爵不同,消瘦症状在上体现得十分明显,在胸腔鼓起时可以见到皮肤下隐约的肋骨。

几乎不需要寻找骨性标志,单凭视觉就能直观地看清位置。

【十分适合教学】

「来,库普,把东西放边上,来按按。」克拉夫特叫来库普,抓着他的手按在病人胸口正中的部位,「这是什麽骨头?」

「胸骨。」

「很好,现在你摸的这个部位是什麽感觉。」

「呃好像不平,有点凸起?」库普不确定地答道。

「对,这就是胸骨角,两边齐平第二对肋骨,我们可以靠这个往上下计数肋骨。」

【好像有点麻烦】

按着库普的手,引导向两侧触摸找准肋骨位置,克拉夫特感到有这样的念头在生成。自己本该有更简便的方式,无需靠着这些条框规则分辨。

在诊断学内检索一番后,逻辑否决了刚生成的念头,这确实已经是相当便捷的方式了,要更快除非靠直接看到,可并不是所有病人都这麽消瘦。

但直觉仍提示着自己不该困于低效方式,并引导着意识顺从本能使用那种方式,跳过繁琐的视触叩听,以绝对准确的视角为病人做出诊断。

【这是对病人的负责,不是麽?】

克拉夫特思索片刻,抓住了念头的来源,那是精神感官的日常蠢动,如口腔在见到美食时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

他拒绝自己的一部分提出的建议。这当然不是不负责。当下所需要的是一种能被任何受过系统教育的人完成丶简单易行的方式,而不是一个人肉CT机靠难以复现的非常理能力作弊。

如果作为始行者,无法以一个普通人的条件完成全套操作丶却要去推行治疗方式,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遏制住精神感官,照正常顺序触诊胸膜摩擦感丶排除胸膜黏连禁忌症,克拉夫特依次扣过肋间定位空洞,接着从库普端来的托盘上取下一个圆筒状物,两侧用薄蒙皮紧密封死,看起来就像个拉长版的小鼓。

这也是维斯特敏工匠的作品之一,最原始版本听诊器,或称作「听筒」更合适一些。

一端放在需要听诊部位,用耳朵贴上另一端,好处在于可以省掉把头贴到病人胸口倾听的不便。它还是不太方便,需要弯腰躬身丶扭着脖子调整位置。

克拉夫特小心地定位挪动听筒,怀念着阔别已久的影像科,与叩及的空洞位置对应,分辨空洞过气的呼啸音,再三确认后双手固定着听筒,把耳端让出。

「都过来听听,有空洞的结核病人肺里声音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