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斌阴森森笑道:「你姓周的还是挺有福气的,那孩子长得壮实,生娘奶水也足,应该很容易养大……。」
周素卿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心底一股寒气直冲天灵,血迹斑斑的身子在刑架上不自禁的扭动,似乎想要挣脱出去。
……
周素卿知道自己落网,绝对没有好下场。
金陵龙潭港东瀛浪人作乱,他脱不了关系;勾结金陵高官,销赃大批抢掠洋货,他参与极深。
不管哪一桩,他都难逃一死。
当年他只是姑苏甄家的家奴,元宵之夜弄丢了自己小姐,怕惹上官司才逃去东瀛谋生。
半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积攒下一份家当,娶了一房妻室,却数年并无所出。
后来他看上金陵杏绣楼的歌伎春莲,赎了春莲纳为外室,这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没想到自己和春莲欢,好数月,她便怀上身孕。
那个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血,居然还是一个男孩,那就是他霍家唯一的血脉。
当初他逃离金陵时,春莲已身怀六甲,分娩在即,实在无法带她带走。
那就是他留在金陵最大的罩门和把柄。
他背后那人神通广大,自己逃走后,此人必定四处打探,必定能打听出这件秘事。
当时,他急于逃命,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而且他也料定,只要他下落不明,金陵那些人就会心有顾忌,就算发现他的女人和孩子,也会觉得奇货可居,不会轻易加害。
他本来想着事情过去几年,彻底平息下来,他就会想尽办法,带着她们母子逃去外海。
就是因为这点,他自入大理寺大狱,虽然一再受到鞭挞逼供,却咬紧牙关不敢吐实。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这个地步,这大理寺的官儿不知如何得知此事,听他的口气,春莲和孩子必定落在了他的手中。
……
杨宏斌朝门外挥了挥手,一个看守女囚的囚婆,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进了刑室。
那女人模样标致,风韵动人,手中还抱着个孩子,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那女人进了刑室神情恐惧,看了刑架上血迹斑斑的周素卿,一时竟认不出来。
可是周素卿却一眼认出了他,喊道:「春莲!」
那女人这才反应过,大声惊呼:「老爷!你怎麽变成这样了……。」
杨宏斌对那囚婆挥了挥手,那对母子就被拉出了囚室。
阴沉沉的声音响起:「你已看到你的女人和孩子,我大老远从金陵把他们带来,我想干什麽你很清楚。
有了他们母子,我也懒得再动大刑了……!」
此时周素卿的精神已完全崩溃,他再没想到,堂堂大理寺的官员,手段也如此刻毒下作。
「大人饶命啊,只要你放过他们母子,我什麽都招了,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杨宏斌听了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谁都不知道,关于金陵水监司大案,周素卿到底知道多少内幕。
他也非常清楚,只要在大刑之下,周素卿多半也会招供,但是屈打成招,或受刑不过胡乱攀咬,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太多了。
金陵水监司千户邹怀义伏法,如果他背后还有主使内幕,那此人必定位高权重,非同小可,金陵是大周陪都,牵连之下必定极广。
当初贾琮在金陵屡出奇谋,可是一旦邹怀义伏法,贾琮便及时抽身而退,正是基于这样的顾虑。
杨宏斌和贾琮在金陵曾经共历风险,心中也是深以为然。
如今大理寺卿亲自点名,让他主事周素卿之案,等于让他坐在一个危险的火药堆上。
一旦周素卿在重刑之下,所吐有不实不尽之处,触发金陵官场甚至江南六州一府动荡,他杨宏斌就要成为此事生祭之物,死无葬身之地。
杨宏斌精通刑讯,自然清楚大刑逼供,是刑讯中最简陋的办法。
重刑逼供可行,但是面对如此大案,却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周素卿押解到京,中车司神京档头收到信息,很快就送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中车司的一名干员,和水监司大案深有关联,因此得知其中一些秘闻,那周素卿在金陵留有重要的家眷,可引为所用!
杨宏斌根据中车司提供的线索,派出大理寺干吏,秘密前往金陵,没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这对母子。
周素卿入狱之后,杨宏斌一直没有动用大刑,就是在拖延时间,给周素卿积累心理压力,等待这对母子找到,他便能一击而中!
因为,即便是钢筋铁骨,城府奸恶险要之人,面对自己唯一的血脉子嗣,都会放弃所有的侥幸,都会不得不屈服。
周素卿只有在这种状态之下,他的供词才会最大限度的万无一失。
杨宏斌面临的风险,也会最大程度降到最低……。
……
当晚,大理寺刑房的烛火亮了一夜,杨宏斌叫来大夫,给周素卿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
便让所有的狱卒退出了刑房,只留下自己和一名作书记的大理刑录官。
整间刑房安静得有些渗人,只有隔壁的房间会时常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对周素卿来说,这是世上最催心裂肺的声音……。
当晚,刑录官根据周素卿的招供,撰写十多页笔录,每写完一页,他都会满头大汗……。
杨宏斌听了周素卿的招供,大惊失色。
他又针对其中内容,向周素卿反覆盘问校对,直到确认无误。
一直到东边天空发白,杨宏斌将修改校对的供状,交给刑录官重新誊录。
他甚至等不及大理寺卿韦观繇上衙,便径自去了这名上官的府邸。
他要让大理寺卿韦观繇确认过供状之后,才可以尽快呈送入宫中请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