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断定,这位周娘子不过及笄之年,就已有这等根底,只要她跟着阁主磨练十年,只怕就要再出一位玉尊琵琶天籁音。
以后阁主衣钵多半就是传给周娘子,自然不由得阁中女艺对她另眼相待。
……
要说好东西总是有人欣赏的,这位周娘子一入清音阁,明艳动人的风姿,便引起来往乐客的瞩目。
一些自负风流俊雅的公子,甚至想着如何亲近芳泽,却没想到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早早便捷足先登。
而且这人如今在金陵城里还大大有名,便是前段时间下金陵办皇差的金陵贾家子弟贾琮。
这人不仅在江南文名卓着,曾有一曲满城唱的佳话,而且还在辽东立下诛灭之功,爵封威远伯。
要说在女人面前争风吃醋,这些日常出入清音阁高雅之所,挥金如土的金陵公子,可是谁也不服谁的。
但是和这位捷足先登者相比,他们还是很乾脆利落的认输。
实在彼此之间距离过大,文采没办法和人家比,富贵权势也差得太远。
更不用说那人的长相,让女人见了脸红动心,让男人看了只剩下绝望。
好在金陵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东边日出西边雨,总有娇艳待君折,何必单恋一季春……。
凡是爱好宴乐清谈的金陵公子,都不是薛大傻子这样的粗粝之辈,多少有些情怀,特别遇到难以抗衡的阻碍,生性都会异常豁达。
……
清音阁,三楼雅间,案几上茶香四溢,瓷光莹润,房中幽香浮动,音声婉转,醉人心魄。
一曲弹罢,贾琮抚掌赞道:「姑娘的技艺,已得了清娘子三分神韵,当真绕梁三日,好听得很。」
邹敏儿穿了一件碧色寒梅缎面对襟比甲,白色交领薄绸小衣,下身是条素色百褶裙,肌肤香蜜,容色绝丽。
房中两个各自出众的少年男女,无双无对,让这间装饰精巧的雅室,充满青葱旖旎不明的味道
但是邹敏儿一曲弹罢,方才音声中的卓绝芳华,似乎瞬间便收敛乾净,一脸嫌弃的看着贾琮。
这目光让贾琮颇有些尴尬,大概是他很少被一个女子如此看过。
贾琮有些无奈:「邹姑娘,方才你一曲琵琶清音,何等动人,如今却这等眼光神情,未免太煞风景。」
邹敏儿瞥了他一眼,说道:「要不是你鬼话连篇,我才不会当着你的面弹弦唱曲儿。」
贾琮叹道:「往事已矣,那些发生的事,也是无法挽回,我知道和姑娘之间,沟壑难消,但是世事不由人。
如今我们算是共赴国事,总要将个人恩怨好恶暂且放下,不要说你对着我仇怨难解,我对着姑娘也是极不自在。
所以,还是放开心思,早早把这件大事了了,我们各自清净,也省得大家两看相厌,心中都不痛快。」
邹敏儿一听贾琮这话,一脸嫌弃的神情中,泛起一丝失望,脸色微微苍白,将琵琶轻轻放在一边,端坐在案几对面,一言不发。
贾琮又说道:「来这清音阁的人,都为知音听曲,茶酒清谈,兴乐时光。
唯独我们两个进来雅间,一呆就是个半时辰,一直悄无声息,旁人必定好奇,总要生出些奇怪猜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会生疑。」
邹敏儿听了这话,俏脸莫名一红。
贾琮微微一笑:「水监司大案,过去两年,依旧波澜不停,如今是牵扯出一个周正阳,没牵扯出的又有多少耳目。
我原先就和此事大有关联,虽然做了许多功夫,却难免还是会有隐于暗中之人窥探,你我事事留心总是没错的。
姑娘方才弹奏一曲,我看到外头脚步声动,必定已是音动四座,这才是阁中主客曲乐相和的正常样子。」
邹敏儿见他对自己解释了这一通,言语细密,公事公办,确是个有心思的,只是听在耳中,却让自己心中五味杂陈的。
她从琵琶琴囊夹层之中,取出一迭文牍,说道:「这是上次你想要的,金陵都指挥司各军四品以上武官的履案。
这些可不是吏部的官面文章,都是中车司通过各种渠道收集而来,其中信息我都做了梳理和备注。」
贾琮见几乎每封文牍上,都用朱笔做了勾勒备注,部分语句,常有犀利明锐之感,字迹秀巧娟丽,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贾琮突然明白,中车司这样的内衙,可不会随便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入门,多半是看重了邹敏儿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知道是那位清娘子的原因,还是其他什麽缘故,对贾琮来说就不得而知了。
邹敏儿见贾琮眉头似蹙非蹙,全神贯注的翻看这些文牍,微微一愣之下,从那些文牍的底部,抽出一份封面做了标识的。
「这是张康年的履案,因为此人深有嫌疑,除了金陵之外,他还在德州和姑苏为官,我从这两地也调集了密报。」
此人和苏州卫指挥使罗雄是至交,和金陵卫指挥使周正阳也关系不浅,周正阳未出事之前,两家甚至有过议亲之举。
周正阳的庶女曾想许配张康年的族侄为妻……。」
贾琮听了这些话,将张康年的履案翻看了几下,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话。
而是问道:「邹姑娘上次说过,中车司收到消息,和周正阳一起逃遁的亲信,曾在一个叫海山渚的地方出现过。
姑娘还曾带人沿江搜寻,只是并没发现踪迹。」
邹敏儿回道:「虽然一时没找到痕迹,但周正阳在大周也无立足之地,唯有沿江入海这一条生路。
他必定是有什麽法子,躲过了沿途卫军在水陆两途的搜索,可能已经出海,也可能隐蔽在入海州镇某地,等待机会。」
贾琮目光闪动,突然说道:「你说周正阳有法子躲过卫军水路搜索盘查,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邹敏儿听他这话有些突兀,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双明眸望着他,就等着他说想到了什麽事。
贾琮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到去姑苏找一个人,这人只有我见过,派别人去不得便利。
只是我身份敏感,放着金陵的衙务不办,突然去姑苏未免让人生疑。
我知道姑娘这次明面上是奉了礼部诏令,到江南采买戏乐歌伎,以备神京教坊司宴乐戏曲荣盛。
姑苏自古便是江南戏乐之乡,民间戏班唱团数不胜数,人才辈出,姑娘去那里遴选采买乐女,最是顺理成章。
这些日子我和姑娘在清音阁音声相和,旁人都觉你我亲近,便是陪姑娘下趟姑苏,外人多半会想到别处,不会让人生疑……。」
一旁的邹敏儿听贾琮话中隐含暧昧,俏脸生红,明媚如水的双眸都是怒色,只觉得这人为达目的,心中所想好生无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