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精瘦的汉子走到中年人身边坐下,问道「张五哥,你大早让于秀柱去哪里了,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我问他也不说。」
那被称作张五哥的汉子,微微一笑,说道:「我让他去逛花楼了。」
那精瘦汉子被对方这话吓了一跳,张大嘴巴都合不拢,问道:「你让他去逛妓院,张五哥你这是哪一出啊。
三爷让我们下姑苏找那人的下落,你让我们扛大包,让秀柱去逛妓院……。」
那张五哥微微一笑,这次威远伯不知从哪里抽调了五十人,让四名金陵中车司人员带领,分下沿江各州查探消息。
因为姑苏是江南大城,商贾聚集,水陆发达,是江南屈指可数的人流和财富集散地。
而且,姑苏和松江是沿江各州之中,最主要入海大埠,周正阳如果出海逃窜,多半是要经过这两个地方。
所以五十人中,倒有一半人都被派到这两个地方查探消息,单单张五带到姑苏的就有十二人。
张五虽然得了上面指示,不要随意打听这些人的来历,不过通过这些人的接触,他还是多少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私下提到那位威远伯时,都会态度恭敬的称将军或者伯爷,所以他们多半都是威远伯在军中的下属和袍泽。
从这些人举止中透露的行伍之气,也证明了张五的猜测。
而这些人当中,唯有这个蒋小六会不时脱口称呼威远伯为三爷。
张五是金陵中车司的老人,是个老练的中车司坐探,对神京和金陵两地,令人瞩目的显贵人物,都知之甚详。
自然对贾琮这样人物的过往,更是深有了解,更不用说如今贾琮暂慑中车司掌事提督,算起来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知道贾琮出身神京荣国府,是地道的神京人,而这位蒋小六也是神京人士。
看他提起贾琮时的熟络神态,当初在辽东必定是贾琮的心腹麾下,只怕在这之前,他们在神京就是熟识。
……
张五笑道:「蒋兄弟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让秀柱去逛花楼,可不是叫他去享乐的,而是让他去打探消息。」
蒋小六听了稀罕,低声笑道:「张五哥有这等美差,怎麽不让我们去代劳,秀柱这文气绉绉摸样能顶什麽事。」
张五笑道:「我要的就是他那股文气绉绉的劲,他这样的人流连花楼才像样子。
你们几个一身精悍之气,行伍之风浓重,去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实在太过扎眼,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你们只有呆在血气卖力的码头,才不会那麽显眼。
其他的人没你们显眼,所以我才会安排他们入市井查探。」
蒋小六低声笑道:「张五哥你们那里道道可真多,查消息丶逛妓院都有这麽多讲究。
不过你让秀柱去妓院打听消息,难道哪些地方能找到周正阳的下落。」
张五说道:「我们有周正阳的履事密档,周正阳此人好色,虽然家中娇妻美妾,但日常还是浪荡青楼楚官,惯好寻花问柳。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在藏匿逃遁之中,多半也会熬不住去花楼消遣,这是好色之人的通病。
况且花楼人流复杂,未尝不是很好的藏身之地。」
蒋小六神色怪异,说道:「张五哥,姑苏城里有多少家妓院子,你让秀柱一个个找,还不得累死他呀。」
张五笑道:「周正阳在金陵是正三品武官,官高位显,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去那种私寮暗馆,必定会去当地最奢靡的花楼。
这样的地方在姑苏也就三四处,具体地方我都和他说了,秀柱只需半日时间就够了。」
蒋小六听着这话,嘴里嘟囔道:「三四家也不少了,秀柱这小子小胳膊小腿,他吃得消吗……。」
……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码头那边走来个年轻人,身穿月白薄绫长衫,头戴方巾,一把折算斜插在后领口,步履晃荡,一副风流卖相。
张五一见这人,便低声笑道:「秀柱只当个大头兵,有些屈才了,他干我们这行或许更合适些。」
那年轻人走到大榕树下,便嚷嚷道:「姓张的,我家那船货还剩下多少没卸,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日落之前要是没卸完。
你可一钱银子都别想拿到!」
年轻人的嚣张话语,吸引了码头附近休憩的本地苦力,他们甚至还看到把头张五点头哈腰,请那年轻人坐下歇脚喝茶。
所以这些人猜测,必定是这伙乡人自不量力,抢了太多生意,又不能及时卸货,要被船主赖掉一笔银子了。
这种事情是码头常见的,本地苦力听了也不在意,多半还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也就没人在关注这边。
那年轻人一坐下,眼睛往周围瞟了两眼,才低声说道:「张五哥,我上午去了你说的那几家青楼,前面几家都没听到有用的消息。
后来去了城北哪家潘香楼,按你说的法子,叫了楼中最会唱曲子的红姑娘,那位姑娘叫花娘,是姑苏花楼中出名的金嗓子。
我听了她唱过小曲就和她闲聊,还真让我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一旁的蒋小六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张五哥,为什麽你让秀柱进春楼就点会唱曲子的红姑娘,这算什麽玄虚?」
张五微笑道:「这周正阳不仅好色,而且有个怪癖,每次进春楼都挑会唱曲的头牌。
而且每次办事前,都会让对方先唱青楼的小调来听。」
蒋小六满脸怪异:「这狗官花样还真多。」
张五又说道:「这种隐秘之事,原先我们也不清楚,后来大理寺抓捕周正阳落空,连周正阳的夫人和儿子都提前逃走。
但却抓到了周正阳的如夫人和庶女,那位大理寺正杨宏斌精于审讯,手段甚是高明。
居然审讯出周正阳的如夫人,十年前就是金陵红春楼的当家花魁,这位如夫人年轻时不仅美艳过人,还是天生的金嗓子。
最擅长唱青楼的风流小调,讨得了周正阳的欢心,这才花了重金给她赎身,还入门做了他的侍妾。
不过后来这位如夫人生了女儿,渐渐年老色衰,但是周正阳这病根算落下了,每次去青楼都会照章办事。」
蒋小六听了这稀奇古怪的事,又是一脸的怪异表情,憋了半天还是那句话:「这狗官花样还真多!」
一旁的于秀柱听了这古怪典故,也是嘿嘿一笑。
继续说道:「花娘说前段日子,就有客人像我这样,来了就叫精通唱曲的红姑娘,就是她接的客。
那客人还特别喜欢听一首叫什麽名字……,对了,名叫洒金扇的青楼小调。
花娘因为是天生好嗓子,唱那首洒金扇极讨这客人欢心,已经关顾了她好几次。
只是最近这七八天才没来了,而且这人每次来都带跟班随从,看起来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我赏了花娘五两银子买胭脂,问她那人的样貌,按花娘的描述,那人很像画像上的周正阳。
只是我怕她起疑,所以没敢把画像拿出来让她辨认。」
张五一听这话,眼中精光四射,神情微微激荡,说道:「这可是周正阳独有的怪癖,旁人极少有这种毛病。
此人必定就是周正阳,至少说明他七八天前就在姑苏,或许现在还在!」
蒋小六问道:「他既然是个色鬼,又关顾了那花娘好几次,为什麽最近七八天又不来了。」
王秀柱说道:「因为七天前,大理寺下发周正阳最新的画影图形,替换了兵部的老图,新画像据说和周正阳本人十分相似。
如今大街小巷都贴遍了,那周正阳那里还敢出来露面。」
张五看了王秀柱一眼,对他这般心思灵敏,面有赞许之色。
说道:「今天算是有大收获,我会立刻写好书信,让信使连夜送往金陵,等威远伯和邹姑娘的指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