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简宁多虑了,那个侍讲即便和他对上眼神,也只是冷漠地转开脸,当做什么也看不见,不仅对他冷漠,对云澜舟也视若无睹,仿佛这个坐在最后排的十一皇子根本就是空气。
简宁有些愤愤,他坐在云澜舟腿上,坐得十分端正,好像这样挺直背脊仍谁打量也不怕,就能找回面子一般。
殊不知它这幅小狗儿模样,落在那个“冷漠”侍讲眼里,简直是柔化了一颗心。那小狗儿像个缩小的孩童一般,坐得规规矩矩,两只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鼻头湿润,一派懵懂天然,不像其他小狗那样单纯的可爱,反而有种故作正经地端庄,由此,稍显滑稽,却更叫“冷漠”侍讲在心中连连称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捺住一把抄走小狗,摸一摸它,揉一揉它的冲动。
彼时学堂寂静,老太傅随意抽了张策论看完,微微抬起眼,声音洪亮而稳重:“《治国策》中有言,‘君臣之道,礼法并举,治国安邦,万民归心。’君臣之间,当以何为先,方能天下太平?请诸位各述己见。”
皇子们作沉思状,简宁仰起头,看到他尖俏的下巴。云澜舟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一眨不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太傅的提问充耳不闻。他用毛笔沾了清水,等桌案上的水迹干涸后,再次提笔写了几个笔画。因为堂中暖炉温度高,他的两腮浮现出一丝薄红,难得有些孩童的天真可爱。又因此,他看起来更像“就算听了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漂亮小傻子。
简宁默默叹口气,挪开眼,堂中的皇子们大多唯唯诺诺,不愿主动回答。
原来古代上学也一样,都怕老师提问啊。
沉默之际,坐在左边第一排的明黄背影动了动,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沉稳道:“太傅所问,孤以为《礼记》中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之间必须以礼法为先,方能和睦共处,天下太平。礼者,尊卑有序,和谐之本。君臣应以礼为先,明君则有德行,贤臣则有忠心。如此,君臣和睦,国泰民安。”
太傅表情欣慰,摸了摸胡须,“甚好……”
话音未落,二皇子站了起来,敷衍地行礼后,眼带锋芒地看向太子,唇边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我倒以为法家之言更为合适。商鞅变法有言,‘治国者必以法,法立则治,法废则乱。’君臣之间,应以法为先。法者,国之利器,治之根本。若君臣皆依法而行,赏罚分明,则国家必能繁荣昌盛。故而,君臣之间应以法为先,以法治国,方能天下太平。”
太傅盯着二皇子的仪态,似有不满,但听其论答通透,也摸着胡须道:“二殿下也……”
不料再次被打断,一直站在太子身边的伴读方湛行了一礼,笑如二月春风拂面,叫人对他的小小无礼也生不了气,只好听他徐徐答道:“二皇子所言虽有道理,但却忽略了礼之重。孔子在《论语》中曾言,‘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君臣之间若仅以法治国,虽可一时立威,但难以久安。”
他顿了顿,微笑看向二皇子,“商鞅变法虽一时强国,但却因法过于严苛,最终不得善终。唯有礼法并重,方能使君臣和睦,民心归附。臣以为,二殿下所言偏重法治,未免失之偏颇。”
二皇子被这么赤裸裸地顶撞,当即冷了脸色,面无表情地回道:“礼法各有其用,法治虽严,但能使国家强盛。古人言以史为鉴,难不成是说来诓你我的?既然明了教训,自当取其长而避其短,若全盘否定,只讲礼而不依法,君臣之间岂不无所依循?”
方湛听罢二皇子的回话,面色不改,朗声说道:“二殿下所言固然有理,但法治若无德礼为根基,又怎能持久?《左传》中有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治国平天下,不仅需刚强之法,更需德礼以安民心。”
太子看了眼自己的伴读方湛,没多说什么,目光带着些许赞赏。
堂中两股气势相冲,其他皇子们瑟了瑟脖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