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泰山压顶(1 / 2)

北朝帝业 衣冠正伦 5678 字 1个月前

第1242章 泰山压顶

晋阳城内外戒备森严丶街上少见行人,气氛沉闷肃杀到了极点。

晋阳宫中气氛同样没有多麽轻松,全副武装的甲卒分布内外,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金铁气息。内外出入的宫奴们仿佛游魂一般,尽量将脚步声控制在最低,呼吸声也都微不可查,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将那些危险的视线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连日来各种坏消息不断传来,搅闹得人心神不安,皇帝也不断的召集群臣大将商讨对策,只是往往眼见的危机都还没商量好该要如何处理,旋即却又有更坏的情况发生,使人应接不暇,疲于应对。

单单各种战事不利的情况已经让人头疼不已,偏偏近来皇太后又疾病缠身。皇帝生性至孝,除了操劳国事之外,每天还要衣不解带的侍药于皇太后寝前。

昨日傍晚,坐镇肆州的河东王潘子晃又使人奏报告急,说是北山长城外魏军与突厥联军大举来侵,北山防线岌岌可危。

这一消息传来,顿时便让城内气氛变得加倍紧张起来,给晋阳君臣造成的心理冲击之大还要超过了之前的邺都陷落。毕竟邺都陷落受害最深的还是河北,晋阳方面还有一定的缓冲,可是一旦北山长城被攻破,敌军便可直抵晋阳城下!

因此从得信之后,皇帝与一众大臣们便在晋阳宫中商讨对策多时,一直到了深夜时分都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然而到了后半夜,又有宫人来告皇太后病情转危,皇帝便着令群臣继续商讨,他则赶往皇太后寝宫。

「至尊还没有返回?」

斛律光匆匆入宫,登殿之后见到群臣一脸愁困的坐在席中,便皱眉沉声发问道。

他之前并没有待在晋阳,而是南去介休巡察了一下彼处防务。尽管之前魏军主力已经转进上党丶邺都等地,但是雀鼠谷一线仍然形势严峻,不断有小规模的冲突发生。主要还是离石胡等流窜骚扰,使得这一方向的敌情仿佛异常严峻,实际的情况则没有那麽严重。

得知北山长城告急之后,斛律光也不敢怠慢,当即便匆匆返回晋阳商讨军务,此时见到皇帝仍然没有返回殿堂,他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急躁。

皇帝品性纯孝固然值得钦仰,可是现在边情紧急,终究还是应该事分轻重缓急,如若不能尽快做出应对之计,那可就不是皇太后一人的安危问题了!

众人对此也都不方便多说什麽,闻言后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斛律光也明白眼下不方便催促皇帝,于是便强自按捺住心中的焦虑,转而询问众人昨夜至今所商讨的计策内容,以供自己稍作参考以开拓思路。

眼下的情况已经是危困至极,上党丶邺都接连失守,使得整个河北地区都有失控,眼下晋阳这里能够掌握的唯上至北山长城丶下到介休要塞,从左边的西山到右边的井陉,仅仅太原盆地这一隅方圆。

在此之前,晋阳方面还在讨论该要如何奔救河北,可是现在随着另一支魏军逼近北山长城,摆在他们面前的则成了该要如何守住晋阳。

单从兵力上而言,情况似乎也没有那麽危险。晋阳方面眼下聚集甲兵还有十万之众,而井陉方面的平原王段韶则还统率着六万大军,两处兵力加起来十分的可观。

但是情势的对比并不能只看兵力的多少,战略上有没有优势和主动权要比单纯的兵力多寡更加重要。

毫无疑问,眼下北齐就是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河北已经失控,晋阳被孤立起来,周边一些关塞还多有敌军试图攻入,情况岌岌可危,看起来还算可观的兵力实际上能够动用的非常少,而且往哪里动似乎都难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且不说殿内愁困无计的群臣,皇太后寝宫内,皇帝高演见母亲服了一剂汤药后昏昏睡去丶不再像黎明时候那样痛苦难当,绷紧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一些,转又望着殿内侍奉的宫女们沉声道:「尔等宫奴一定要将皇太后侍奉周全,有何不妥一定要及时来告!」

众宫奴们闻言后忙不迭垂首应是,高演这才迈步缓缓走出寝室。

来到寝室外的殿堂中,他却感觉有些眩晕,身形微微摇晃,旁侧一名宫妇忙不迭入前搀扶着他,并且小声说道:「当此内忧外困之时,至尊尤需保重圣体啊!」

这话虽也透出浓浓的关切,但若只是一介宫妇道来,多少有些僭越冒犯的意味,高演定睛一瞧这妇人,才发现乃是自己的原配元氏。

他见元氏一副素裙银钗的朴素打扮,一时间不免百感交集,诸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嘴角抖了一抖终究没有挤出一丝笑意,只是用乾涩的语调说道:「夫人一直在此?想必你也很是疲惫吧?」

「妾承蒙皇太后收留此中,遂得有安身之地。今见皇太后恶疾缠身,恨不能以身相代,又观至尊如此憔悴,越发自恨无能……」

元氏垂首搀扶着高演在堂内坐下来,口中又是小声说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心内又是大生愧疚,之前他为了联合突厥而选择与突厥和亲,无奈的将突厥女子封为皇后。结果突厥人又恃宠生骄,不准元氏留在内宫,只得将其安排别处,夫妻两也久不相见。

此时看到元氏性情温婉如昨,又想到昨日那让他愁困至极丶甚至不愿面对的边情,高演忍不住反手握住元氏的手腕,口中沉声说道:「突厥丑胡劣性丶言而无信!前我予之诸多礼待,今其仍然夥同羌贼兴兵来犯。但使此番能够挺过这场劫难,我一定将娘子接回宫中!」

元氏听到这话后,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垂首低泣道:「家国事重,妾尘芥此身安敢劳烦至尊频念,至尊自有天命庇护,一定能够挺过危难丶万劫难伤!」

在与元氏交谈几句之后,高演便唤来宫中所供养的巫婆方士,询问皇太后此番疾病除了药石治疗之外,是否还有别的祈禳之法能够有助于病情。

医卜本来就颇有相通,而他家又多尚鲜卑风俗,对于方术的信赖推崇还要超过了医术。诸如旧年他兄长高洋疾病缠身时,并不是立即返回邺都召集名医诊治调理,而是在甘露寺中接受僧侣们的祈禳治疗。

高演今见母亲病情迟迟不见好转,而他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消耗于此,于是便想通过方术来治疗母亲的疾病。

宫中供养的巫婆真实本领如何不得而知,但察颜观色之能却是不差,当听到至尊垂问之后,连忙垂首说道:「今皇太后身染重疾,并不只是疫气侵伤。老妇等连日用力护持丶诚心卜问,更觉有运势催迫的缘故……」

「阿妪再说的明白一些!」

高演听到母亲的疾病果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当即便又沉声说道:「皇太后究竟因何而伤,又有没有法子缓济?」

那巫婆并不直言,而是摆出各类法器做降神之术,过了一会儿便浑身颤栗,又说又唱,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转又一脸疲惫的对高演说道:「皇太后乃是国之元母,如今社稷不安,元母又怎麽能安详?一股雄气催压社稷,仿若泰山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