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阿哥看上去可真精神,小脸儿白净的。”
梁九功在康熙背后打趣儿着,一边扫了那缩在墙角的小奶母一眼,心道里纳闷儿道,皇帝驾临来看你家小主子,难得有这种好心情和兴致,结果你闷不作声所在墙角装鹌鹑,这又是闹哪般?
心里纳罕,梁公公还是出声转圜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着也不能败坏了主子的兴致。
康熙沉沉“嗯”了一声,垂头看着露着一只小胖手的小阿哥,心下有几分柔软。可旋即他皱起眉,余光扫过缩在墙角的小奶母,质问道:
“怎殿里就一个奶母?皇子身边应有两个奶母随侍,另一个哪儿去了?”
齐东珠猝不及防被讯问,一时像大学公共课摸鱼被老师点名儿的学生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才入宫第三天,哪儿能知道这随侍皇子还有什么规矩?就算有规矩,这也不是她安排的,一个底层社畜直接遇到公司老总的质问,她能回答些什么?
“…呃…我并不知道这规矩…”
她支支吾吾,心想我命休矣,正想要不先跪下再磕个头,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而这时,榻上的比格阿哥却动了。
只见他仰起毛绒绒的小脸儿,“wer”地嚎出了声。一声绵长的哭叫荡气回肠,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康熙,都短暂地愣住了。
齐东珠更是呆愣片刻,目光投向了榻上裹在襁褓中的一团儿。在她的眼里,那小奶比正仰着毛绒绒的小脑袋,两只柔软的棕色耳朵上的毛毛都炸了起来,皱着一张小脸嚎得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粗旷,全然不似平日里在齐东珠怀中那样奶声奶气,哼声绵软。倒真有了几分成年比格“垂耳大叫驴”的气势。
康熙离这小阿哥最近,近乎惊诧地看向这脸都憋红了,哭叫洪亮的婴孩。他不是没接触过婴孩,他的元后赫舍里氏血崩而亡,太子保成自幼丧母,被他养在身畔亲自照料,宫中这些年也诞下不少婴孩,光立住的也有九个,可没有一个能在不足月的时候就能哭得这么大声。
/> 这孩子看起来还很小啊,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康熙虽感到惊诧,但面儿上端住了一国之君的威严,眉头都不皱一下,抬眼看向那仍然在傻站着的小奶母。
他身旁的梁九功见那小奶母还动作踟蹰,一点儿都不开窍,不得不迭声催道:
“你这奴婢怎么在宫中听差的?赶紧来哄哄小阿哥!”
“哦!”
齐东珠收到允许,连忙身姿灵活地蹿到康熙身边抱起了比格阿哥,伸手呼啦小狗的头毛以示安抚。
那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小狗是世界上最可爱又暖心的存在,只是被人类摸摸头,就会爱上人类!
比格阿哥停下了防空警报器一般的嚎叫,用小毛脸儿蹭了蹭齐东珠的手指,从喉咙里挤出了往日那绵软的哼唧声,奶声奶气,和刚才嚎叫的声音判若两崽。
看到这一幕,康熙一双凤目都有些睁大了,看着瞬间恢复甜蜜乖巧的孩子,心想这小阿哥虽然还在襁褓里,却十分有趣儿,和保成的性子又截然不同。
常年身居高位,他自然看得出眼前的小奶母涉世未深,恐怕对宫中的规矩一概不知,被算计排挤也体会不到,却真诚坦率,对小阿哥的看护和爱重真心实意。
无论合不合规矩,这小阿哥被养育得很康健,瞧着也十分机灵可人儿。就光听这大嗓门儿,中气十足,余音绕梁,康熙还从未从别的婴孩那儿听见过,可见其身子骨壮实,将来定是爱新觉罗家的好儿郎。
抬手制止了梁九功训斥那小奶母没有规矩,失礼御前,康熙也饶有兴致地伸手学着那小奶母,捋了捋小阿哥看着有些稀疏的头毛。
小奶母来不及缩回的绵软指尖儿大逆不道地触碰了龙体,不过转瞬便被她藏了回去。齐东珠僵硬地站立着,动都不动,任由康熙抒发着难得的慈父情怀,伸出带着薄茧的温热的大手,揉着齐东珠怀里孩子的头毛。
比格阿哥皱起了豆豆眉,毛乎乎的小脸上硬是又挤出了两道褶儿。他哼唧两声,显然被他父皇那能拉开十三力半弓箭的粗糙大手摸得并不太舒服,可齐东珠去哪儿来的本事给他伸张正义去?
她只能垂头看着比格阿哥,希望他实相点儿,不要再他父皇面前作妖了。虽然他是未来的天选之子,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份位不高的
嫔妃所出的,还不一定能活下去的软胖幼崽。皇宫里生存不易,他可别再发动比格特技:大耳驴尖叫,把他难得温情、金尊玉贵的皇帝亲爹狠狠得罪了。
比格阿哥不知是否收到了小奶母的暗示,靠在小奶母馨香的怀抱里,黑乎乎的小鼻头抽动半晌,确实没有再次哭叫。
就在齐东珠舒了一口气时,她看见比格阿哥皱起覆盖着白色毛毛的小眉头,竖着一双深色豆豆眉,对他尊贵无匹的父皇呲了呲还没长齐的小乳牙。
齐东珠只觉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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