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出言打断了她,齐东珠愣了愣,继而看到此处确实人多口杂。齐东珠心想康熙作为一国之君,执掌万万人生死的九五至尊,做事还怪谨慎。
谁知,康熙此刻心情仍然沉浸在郊外庄子所见和医官回报的喜讯中,哪儿是为了什么谨慎行事,无非是看齐东珠作为此事一等一的大功臣,双膝跪在森冷的地面上,莫名觉得有些碍眼,才叫她起来回话儿。
不过牛痘法之效现出端倪,此事已成定论,倒也不急。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齐东珠那不休边幅的模样,再次开腔道:
“你半夜里站在四阿哥窗外干什么?”
说到四阿哥,齐东珠猛然想起来那还在榻上用软乎乎的肚子和毛毛脸匍匐前进的比格崽,当即头上的碎发都炸开了,连忙喃喃一句: “皇上恕罪。”便猛扑到窗前,向殿内看去。
天知道,这榻和齐东珠待的这窗户可是有好远的距离,比格崽在榻上匍匐前进也就罢了,若是翻下床去,那还不得被摔出个三长两短来。
齐东珠心跳如鼓,猛地将那只开了一条缝儿的窗户推开了,急急寻找着比格胖崽的身影,心中期盼着比格胖崽看不到她在窗户边儿,就趴下不动了。
可事与愿违。这肥胖又懒惰,吃得多又话很密的比格幼崽今天不知道怎的了,当真用他那一双小白爪把自己扒拉到了榻边儿,此刻正皱着他的豆豆眉,向榻下望着,一只小白爪已经垂下了榻,粉嫩的爪垫儿在半空中做着捞抓的动作。
齐东珠的心脏差点儿跳出胸腔,当即顾不得更多,抬腿就从窗户往殿里爬去。
说来,这个窗户还有点儿故事。当初康熙怒气冲冲地前来兴师问罪时,就是从这个用来散碳气的窗户缝隙瞥见齐东珠哺育四阿哥的温馨情形,才平息了心中愤怒的。后来齐东珠与卫双姐的初遇,也正是因为卫双姐灵巧地从这个窗户跃入殿内,探望她玛禄姐姐的孩子。
而此刻,齐东珠奋不顾身地攀上窗棂,企图以最迅捷的速度赶到在榻边儿试探的比格幼崽身边儿。她知道这是命悬一线的关头,因为这么大的幼崽的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根本判断不了深度,也缺乏跌倒的经验。若是她的动作再慢一点儿,比格阿哥很有可能就会摔落床榻,酿成悲剧了!
齐东珠急得在心中疯狂尖叫,可是她却实在高估了自己四肢的灵巧程度。彼时她看卫双姐轻巧地翻入殿中,双足落地都
没有什么声响,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轮到她自己时,那硬生生地以一种很离奇的角度讲臀部卡进了窗棂的夹角,两只腿在窗外,冲着康熙所在的方向踢蹬几次,才在窗棂的不堪重负地“吱呀”声里砰然落进了殿内。
齐东珠被摔得眼冒金星,喉咙里挤出丢人的“叽”声,可她顾不多许多,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榻前,一把搂住了跃跃欲试的比格胖崽。
比格崽的小白爪踩上了齐东珠的手臂,抬眼看到齐东珠急得都有些潮红了的眼眸,觉得自己的长途跋涉有所回报了,终于得偿所愿,躺进了齐东珠温柔的,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的怀抱里,当即吐出了一截儿小舌头,将自己摊成一张小狗饼,连哼唧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将毛绒绒的小嘴筒子往齐东珠的前襟里一埋,两只毛绒绒的大耳朵耷拉下来,一动不动了。只留下齐东珠因为方才的惊吓,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连亲吻着比格胖崽毛绒绒的头顶,用这最原始的
方式确认着比格胖崽的平安。
齐东珠乍然受惊,脑子里乱哄哄的,唯有用双臂紧紧抱住比格阿哥,脑中传来系统笨口笨舌的安抚,一时竟不去理会窗外站了半天的康熙了。
窗外诸人被齐东珠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惊得瞠目结舌,其中也算是齐东珠老熟人的梁九功从出现,眉头就没松开过。
万岁爷今儿个不顾劝阻,亲自出门去了庄子上查看。看到这小奶母献上的牛痘法竟然确有其事,这折磨这个新生王朝数十年的天花疫病也算是看到了尽头。
梁九功熟知康熙的性子,见他虽然面色仍然肃然,眼里却是精光闪烁,灿若星子,便知他心下极为满意。果不其然,康熙回宫后只在乾清官批阅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便连晚膳都只下了几筷子,就起身前往西四所。
梁九功知道这小奶母这回儿是要发达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康熙身后,心里想着这小奶母入官满打满算也快三个月了,规矩总该是好些了吧。
可打眼儿一看,还是那个发丝散乱,不休边幅的熊样儿。皇上驾到时,是派人去齐东珠的屋子里喊了她的,谁知道这小奶母半夜不在自己房中。四阿哥院子不大,皇上此刻心绪翻涌,龙行虎步,几步就迈进了正院儿,恰好撞上齐东珠扒着四阿哥寝殿的窗沿儿,向内看的情形。
梁九功想上前训斥一句,被饶有兴致的康熙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