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并且逐渐变得沉闷,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吹奏声。
景烨猛地惊醒,收起戒指冲到窗前,将糊着的油纸撕开一个小洞。
整个宅院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浓雾覆盖。
雾中的声音已经不是梆子,更像是花鼓,唢呐声也被压得变形,在黑暗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景烨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等到那声音几乎近在窗下了,才有一顶大红的花轿慢慢从浓雾中浮现出来。
那轿子比他抬的大两倍,装饰精美,顶部缀着金色的流苏,被迎亲的队伍簇拥在中间,一摇一晃地从正门飘向大厅。那队伍恐怕有好几十人,都穿着长衫马褂,可定睛一看,他们的动作都十分僵硬,露在袖子外面的双手惨白,脸上却被人画了鲜红的嘴唇——
那些都是纸人!
景烨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轿帘动了动,紧接着一个女人凄婉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呜呜,妈,我不要嫁,黎家的大少爷是个残疾,我不要嫁……”
“呸!胡说什么?黎府家大业大,你能嫁过去是你的福气!”
“我不嫁,嫁过去岂不是要伺候他一辈子?我不要嫁,你救救我呀,妈——”
凄凄切切,字字啼血,在夜空下无助地飘荡,可没有灵魂的纸人们浑然不觉,一步一步地将她送进了那地狱般深邃的高门大院。
景烨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不得不捂住耳朵,脑子飞转着寻找解决办法。就在轿子快要越过仪门之时,帘子突然被掀开,露出了一张苍白浮肿、一看就是在水里泡了多时的脸!
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闷响,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贴上了那个小洞!
景烨吓得立刻后退一步,抓起烛台与它对峙。那颗眼珠缓慢转了转,接着吐出一个幽幽的声音:“阿晏……”
屋子里温度骤降,吸进鼻孔的空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潮意,景烨强作镇定,回答道:“我不是黎晏,你找错人了。”
“阿晏,阿晏,你救救我呀,阿晏!”女鬼却根本不听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后来简直变成了高频率的嚎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死,你救救我呀,阿晏——”
惨白的手一下子捅破了窗户纸,皮肤浮肿起皱,上面的指甲都黏着腐血,好像生前被人残忍地拔过。窗棂被撞得砰砰作响,下一秒就整个垮塌,女鬼的上半身完全挤了进来!
她还穿着大红的喜袍,头戴凤冠,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景烨扑过来!
景烨骂了一声,就地一滚,同时将烛台冲着她扔了过去。火焰的灼烧让女鬼尖叫了一声,一根小指瞬间变得焦黑,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动作。伙房的面积太小,女鬼的身躯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他想开门躲进后面的车库,可动作只是迟缓了一秒,女鬼的手指就已经碰到了他的眼珠!
他顿时感觉右半边脸像被人按进了冰窖里,接着就是一阵剧痛,那惨白的手指在往他眼窝里捅——她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死亡到来前的几秒显得无比漫长,景烨已经够到了墙角的棍子,但那阴冷的气息将他死死缠住,动弹不得。他的大脑倒是还能思考,只是蹦出来的全是些不相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