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缓缓睁开眼,眼里血丝遍布,手中转珠不停,“请坐。”
他依言在末位坐下,“不知夫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既开门见山,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陆夫人的声音犹如一把碎石互相摩擦,她一夜未睡,此刻仍无半点困意,“听下人说,你和我另一个儿子是好友,所以我请你来坐一坐。只要我那个儿子回来,我就送你回去。”
她语调平稳,贺今行却心知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凛声道:“想必夫人此举是为了令公子,不知令公子现下状况如何?”
“阿弥陀佛。”陆夫人低低念了声佛号,“我儿自有天佑。”
“可否让我见令公子一面?”
陆夫人只闭眼念佛。
“既然如此,但愿令公子吉人天相。”贺今行站起来,拱手道:“晚生还有许多事要做,便先告辞了。”
他欲离开,门口两名小厮却一左一右拦住去路。
他叹了口气,回身再道:““夫人非官非吏,无权私自扣押百姓,还请放行。”
“我与双楼确是同窗,但贵府纠葛我一点不知。只论昨日的事,令公子在秋石围场坠马出事,与双楼无关,更与我无关,夫人若想撒气,怕是撒错了地方。”
“年轻人,我活到这个岁数,自然明白冤有头债有主。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待着,不要想做什么多余的事,免得出了什么差错,只能怪你咎由自取。”
陆夫人撩起眼皮看他,日日保养但仍扛不过岁月留痕的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我这个儿子既然没告诉你,看来是真想把你当作朋友。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这位同窗好友的娘是个贱人,勾引人夫,诞下孽种,恬不知耻,活该千刀万剐!而这个畜生,也早该跟着那贱人一起去死!”
她激动得站起身,形容扭曲,尖裂的声音冲破屋顶又陡然停下,门外仆从都仿佛被掐住喉咙般静了一瞬。
贺今行沉默了片刻,仍然挺直脊背,说:“夫人,我不知原委,但确信这一切并非双楼能够选择。”
陆夫人“嗬嗬”笑了两声,正欲开口,里间突然炸响一声凄厉的“娘”,她立刻尖叫着冲进里间,“真儿!”
片刻后,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带着哭腔的劝慰一齐响起,似乎有人在床铺上翻滚,甚至拿头撞墙。
大夫们与婢女小厮们团团冲进来,乱糟糟挤满了内室。
“快快快,把少爷按住!”“这么下去不行啊!”“解药哪是那么快就能研究得出的。”“夫人,还是把人打昏吧!”
惨叫戛然而止,婢女们低低哭成一片,大夫们再次退出来。
贺今行被挤到角落,此刻无人管他,但他却不能一走了之。
里间躺着的应该就是陆衍真,只是坠马受伤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仔细地回忆才将听到的一切,觉得对方不是皮肉或者骨伤,更像是中了什么毒。
他走到里间,向坐在床头抱着儿子的陆夫人问:“夫人,令公子可是中了毒?”
陆夫人额头抵着陆衍真的额头,默默流泪。
他再问:“或者说,是中了‘愫梦’?”
陆夫人豁然抬头,本就枯败的面容在盏茶功夫里又迅速憔悴了几分,眼神却仿佛淬了毒,亮如蛇睛。
“看来夫人知道愫梦的存在,也知道令公子中了愫梦。”贺今行缓缓地说,想到了一个猜测:“陆双楼身上的毒,是夫人下的?”
“你、你竟然知道,那个畜生……”陆夫人抖着嘴唇,抬手要指向他,抬到一半,突然抓起旁边桌凳上的药碗掼到地上。
“人呢?怎么还没来!”
上好的白瓷迸裂,药汁与碎片四溅。贺今行躲闪不及,被一块碎片划伤了脸颊。
留在里间的两名婢女早就跪在地上,被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