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平八稳的态度激怒了顾穰生,他猛地站起,一脚踹散了前者放在身边的灯笼,喝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截锦州的税。”
“你少说混账话!”崔连壁也提高了音量,抬手让其他人等退下,“非我和陛下不愿给,时局不易,你就不能多忍一忍!”
“忍个屁!我八万将士饿着肚子戍边,你怎么好意思叫我们忍一忍?”
“你也少来诳我。剑南路军屯众多,收成也不错,哪怕没有朝廷支撑三年两载也饿不死。”
“你听听你这话,简直令人发笑。我手下的是兵丁还是农夫?要种地何须入我军营?再说了,朝廷的兵不靠朝廷养,难道要靠我自己养?养来算谁的,啊?”
“顾穰生!你住嘴罢。”崔连壁话一落,没见如何动作便站直了,盯着顾穰生说:“你这嘴巴无遮无拦,早晚要惹下祸事来。”
后者也知失言,冷哼道:“大不了菜市口横尸一具。让我学贺易津忍气吞声,门儿都没有。”
“那我直说,你跟我闹也没用。”崔连壁一甩袖子,背着手走开两步,“你就是威胁要杀了我,我也只能回你两个字,没钱。”
“真没有?”顾穰生狐疑道,打量前者片刻,“那我进宫去见陛下。”
一干武夫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先前那名主事跑进内堂,“大人没事吧?”又抱怨道:“顾大帅真是言行不忌。”
“他爹娘叔爷都死在战场上,又舍了个儿子在这里。”崔连壁摇头:“论迹不论心呐。”
冬日天黑得早,顾穰生从兵部出来,街上人流终于稀疏下来。到应天门不过几步路,已是暮色将合。
他乃外臣,又无特权,想进宫需得先递牌子进去。
然而禁军通报许久,直到朱门落锁,也不见有人出来回禀。
陈参将劝道:“大帅,要不咱们明日再早些来吧?”
顾穰生立在雪地里,望着青黑城墙,揣着手咬牙吐出一个字:“等。”
飞雪入夜便急切起来,很快淋了几人满身。
几片雪团飘进窗户,贺今行的位置正对窗下,瞧见了,便起身去关窗。
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个纸团,他直接打开,在案上铺平了看。
对坐的晏尘水专注于书卷,不曾分他半点眼神。
他看了半晌,忽地问:“尘水,你可知五城兵马司如今登记在档的人数有多少?”
“怎么想起问这个。”晏尘水头也不抬地随口道:“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我之前看过一个案子,天化三年已有八千人,现在起码得翻两番吧?”
“这么多啊。”贺今行凝神思虑半晌,将黄纸揉在手心,“我出去一趟。”
第065章 六十二
寒冬半夜,除却花街柳巷,在外行走的人少之又少。
贺今行踩着梆子声翻过庭院,跃进长廊,如夜枭一般潜入公主府的书房。
嬴淳懿正在写奏折,见他来并不意外,但仍是说:“你不该来。”
年节越近,守备越严密,城中除五城兵马司昼夜不歇,漆吾卫也会暗中监视。正阳门内外尤甚。
“你说要参五城兵马司,我只能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