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冬咂咂嘴,顺着话头开始叨叨王义先那些因为钻进钱眼儿而出糗的事。他们认识许多年,互相揣着八丈厚的老底。有些事贺今行已听过好几回,但仍忍不住笑。提到他的亲长,总能令他稍微放松。
长夜远未至尽头,但好在并不是一个人走。
他拿过打更的用具,刻意粗着嗓子,一敲梆子。
“更深露重,小心炭盆香炉与火烛!”
梆子声并警示语远远传来,雪停之后,天地间没有白雪填充,更显空寂。
顾穰生抖掉披风上的积雪,再裹紧了,问:“这是几更来着?”
“应该是、是五更了吧。”陈参将打了个喷嚏,深吸一口气,只觉肺腑都要被冰冻。
牟参将也哆嗦着说:“这宣京忒冷,大帅,俺要是冻死了,您可得把俺带回枝州,跟俺娘说俺是壮烈了。”
剩下几个缩成团的兄弟也纷纷跟着吱了个声儿,表示要和牟将军一个待遇。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剑南路人,就没见过能结冰的天气。除了陈参将,都是打赢了自个儿营里其他弟兄才有机会跟着大帅来宣京见见世面,结果还真是撞上了。
“出息!”顾穰生也吸了吸鼻子,然后骂道:“让你们回驿馆你们不回,还指望冻死了我收尸!”
他缓了缓,说:“天就要亮了,陛下应当要起了,再坚持坚持。”
一干人齐声应道:“是!”
时间在一呼一吸中过去,玄武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赶着早市做买卖的小商小贩,还有在外厮混一夜后终于家去的浪子。
宫门换防,顾穰生又递了一次牌子。
这一回没等多久,太阳升起后,便有内侍出来回禀,仍是陛下龙体抱恙,让他先回去等着。
顾穰生冷笑,打发走了内侍,仍在原地站着,不动如山。
又过了个把时辰,内廷大总管亲自来劝。
“陛下并非不想见大帅。只是陛下前两日打坐时受了风,头一阵一阵地痛,没有个舒坦的时候,实在有心无力。”
“既是陛下有恙,为臣更当前去探望了啊。”顾穰生说着就要进宫。
顺喜拦住他,细细说道:“太医院看过,陛下需要静养,不宜见人。大帅还是先回去罢,过两日除夕夜,陛下好了,自然会召见大帅。”
顾穰生只紧紧地盯着他,面色阴沉。
顺喜也冷了脸,“大帅这是以为咱家诳你不成?就算咱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陛下的龙体开玩笑!”
“大总管息怒,大帅绝无此意。”陈参将上前打圆场,又扯扯顾穰生的袖子,“大帅……”
“呵。”后者自胸腔里冷嗤一声,咬着牙气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松开拳头,一挥手大步转身,“走!”
其余将士连忙追上。追出几条街,牟参将大喊:“大帅!要饿死人了!吃点儿什么吧!”
“吃吃吃,吃个屁!”顾穰生憋着一肚子的火,头也不回地骂。走出一段,见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帮子萝卜,又怒道:“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