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就闻到了香气。灶上铁锅里年糕已炸至金黄酥脆,锅底浓油滚沸,估计是在隔壁大婶家借了几勺。
他把罐子放到桌上,说:“携香姐姐,莲子来了。”
“好。”携香顺嘴应道,片刻后发觉不对,“嗯?他怎么来了?”
“驿馆门前遇上的。”贺今行便把绕去琉璃街寻丹蔻结果撞上顾莲子一事仔细说了。
“怪可怜见的,爹娘尚在世,却不得团圆。”携香听完也有些唏嘘,但只一句感慨,便正色道:“那丹蔻的来源与去处可要再查一查?”
贺今行点点头:“万事小心。”
他想了想,又道:“不要在莲子面前提起他爹或是家人亲情这些,他要是钻了牛角尖,真不好拉出来。”
“奴婢晓得。”携香捞起年糕沥干,如拉家常一般说道:“其实将心比心,哪个父母愿意把孩子送离自己身边呢?只不过顾大帅脾气太差,不会好好沟通,在顾小公子看来就成了他的错。”
“我记得还是先帝年间,顾大帅来京参加武举,和殷侯莫名其妙地在琉璃街打了起来,打得双方都挂了彩,被五城兵马司羁押示众。当时两个人都是白身,王妃把人捞出来,一问才知是因为他看中了一支步摇,回驿馆取钱时,那掌柜又把步摇高价卖给了殷侯。明明是掌柜背信弃义贪图利益,他却问也不问就认定是殷侯仗势欺人抢他东西。”
携香说着盛好了一盘年糕,递给他,换了话头:“你们先垫一垫,我马上炒菜。”
说罢又低咒一声该死的老鼠。
“携香姐姐别气,咱们开春就去寻一只猫来。”贺今行笑道,去取了一把竹签,又倒一小碟白糖,才一起拿着离开。
结果出门就见顾莲子还站在原地。
小少年抱着一条手臂,仰着头漫无目的地打量这座院子。
庭院不大,西北角种着一株枣树,光秃秃的枝丫朝天上、房顶上伸展,看着孤零零的。
“怎么没进屋,在外头干站着怪冷的。”他略一思索,认为对方可能是觉得一个人过去会有些尴尬,“怪我,该先带你过去的。”
顾莲子下意识和他对视一眼,看到他笑了一下。
“刚炸好的,试试?”贺今行递出左手端着的年糕。对方没有反应,他便把盘子暂时搁到放平的右臂上,串起一块裹了白糖,再递出去。
“携香姐姐厨艺超级好,不吃可惜哦。”
顾莲子这才接了,吃完想起携香是谁,没说好吃不好吃,只问:“她怎么在这儿?”
“晏大人请了一位帮佣,做了几天家里有事,便换成了她。”
两人走到厢房门前,贺今行特意停下说:“我的老师姓张,表字厌深,是很和蔼很包容的人。他上了年纪,你不要拿蛇吓他。”
“一个老头子而已。”顾莲子想说自己没那么有闲心去整一个不认识的老人,但看着对方不似玩笑,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别开脸说:“知道了。”
“莲子。”贺今行看他神色就知他没往心里去,便打算趁此机会说个明白,遂转到他眼前认真道:“你可以闹我,因为我有一身武力在,兜得住。但其他不会武功或是身体孱弱的人,禁不住你的捉弄,出事了怎么办?”
宣京这么大,万一踢到铁板,难免要吃苦头。
顾莲子却不管这许多,揪着自己的披风,眉毛竖得老高,“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教训我?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话里话外都要他忍让要他守规矩,大事也就罢了,些许小事凭什么?
贺今行不多解释,只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