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长风浩荡而来的命运。
她站在最宏伟的宫殿前远眺,天与地交界之处,一片橙红之中,一座金轮破云而出。
赤阳光辉之下,半座宣京城池、半壁皇家宫禁,皆黯然失色。
她走下三层丹陛。广场上,随她出塞的宫人阵列有序,在她前行时纷纷向她行礼。再往两侧,系着红绸的嫁妆一直铺排到了宫门外。
阵列最后,禁军玄黑龙旗飘扬,数十名卫士披甲执锐牵着马,见她来,随头领一起参拜。
为首的小将放下手中的两条缰绳,躬身抱拳,低眉道:“请殿下登撵。”
在他身后,禁军层围中,四乘的车驾华丽无比。
靖宁却没动,说:“你抬起头来。”
小将握紧了拳头,慢慢抬眼看向对方,“卑职林远山,暂任禁军千户,奉命领军护送殿下前往北黎和亲。”
他的面容有一种绝望的平静,眼里却闪着赤诚的光。
靖宁与他相对,亦是无言。
荔园矜山,隔水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说你要护送我去北黎。”她将宝册与金印交给身边的侍女,在朝阳下亭亭而立,问:“过燕岭,翻牙山,渡雩关,直到北黎王庭,不论途中出现何事,都绝对要完成使命?”
林远山闻言立时单膝跪下,垂头低眉,在铁甲碰撞的轻响里,毫不犹豫地回答:“卑职誓死护卫殿下。”
靖宁台着他的双臂将人扶起,而后退开一步,取下沉重的头冠,放到对方手里,“那就请你帮我抱着这顶头冠吧。”
林远山惊诧地看着她,见她头上只余一支固定发髻的素银钗。
她笑了笑,从他身旁走过,牵起云骓的缰绳,翻身上马。披风起落间,佩在腰间的“未展眉”精芒乍现。
而后打马扫视众人,朗声道:“和亲一事,利国利民,乃吾生之荣耀。然则和亲又如邦交,虽无刀剑,却也是无形的战场,所以本宫既是出嫁,也是出征!愿为我大宣守胜而战者,跟我来!”
清越之声犹如凤鸣,响遏行云。
禁军震动,齐齐高喝:“殿下威武!”
靖宁攥紧缰绳,驭马一往无前。
行至午门,送亲的正副使与众使团人员也已准备就绪,汇入队伍。
队伍从太庙前经过,大宣数十位先祖、贤臣、良将供奉于此,她边走边在心中祈祷。
列祖先贤在上,万请庇佑大宣千秋万代。
同一时刻,隔着数百重屋檐瓦墙的深巷里,忽地响起一声唢呐。
如同尖锐的石子被掷于镜面一般,打破了沉寂。
“一!二!起——”
粗犷雄浑的声音落下,八个汉子猛地发力,在越来越急的唢呐声里抬起灵柩。
晏尘水担着幡,领路在前。
巷子里聚集着许多人,几乎都是素白的布衣短打,不知是谁低低地哭起来,人群顷刻间便哭成一片。
有人高喊“不要阻碍了孟大人入土为安”,他们便又抹着眼泪互相挤着为出殡的队伍让路。
人群一路退到巷子外,大街上却也挤满了前来送葬的人,退无可退,便干脆不再后退,而是留在原地,纷纷伸出手来帮着扶棺。
除了抬棺者,没有人能一直跟着往前,但扶棺的手却没有少过。
以致那普通至极的棺椁仿佛变作了一艘船,在无数民众汇成的人海里漂流,跟着高高举起的白幡,从西城的僻巷漂流到宣京正中的玄武大街。
恰与另一支队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