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大哥而逗留,结果这一回只有你一个人上路,而细想来,我大哥又是因为我。”他微微笑道:“这让我感觉有些对不住你。”
顾横之看他一眼,摇头。
“我知你不在意,此刻也无甚好补偿你的,且祝你一路顺风。”贺今行毫不凝滞地继续说道。说完想起在小西山与对方刚做室友,交流不了两句就得互相干瞪眼的时候,忍俊不禁。
顾横之又看他一眼,说:“我到后给你写信。”
“好啊,不过你知道我的地址吗?”他偏头问,思虑片刻又合掌道:“这样,我先给你写吧。等委任之后,我会换一处住所,到时候我把职属衙门与居所住址都写上,寄给你,你再按照新地址回信给我。”
他一松手,坐着的轮椅便停驻不前,顾横之便自然地上手推着他走。
贺今行跟着仰头,一边说:“至于你的地址,我就直接寄往蒙阴,可行?”
顾横之也垂下眼,晨昏交界的光线中,他看清了对方额上若隐若现的淡青血管。
他的唇角浮起梨涡,颔首道:“信封上写我的名。”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贺今行与几位伙伴一起送走顾横之,在裴明悯家里待了半日,按先前的调查画出几副草图,然后开始实地勘察并修改不合理之处。
有闲暇的伙伴们也加入进来。
他们路过孟宅,常看到院门开着,有一回是孟氏和国子监的监生并排坐在檐下看书,有一回是孟氏在院子里教邻近街坊的孩童念《三字经》,才彻底放下心。
第092章 十四
时间如织布机里被扯动的线,转眼就拉到了四月末。
今年万寿节从简,皇帝只在宫中设了家宴,未与民同庆。是以自靖宁公主和亲之后,再没有举城空巷的热闹。
贺今行接到江拙寄来的信,算着时间去泊桥渡等人。
一路上绿遍山原白满川,城外大片良田里尽皆热火朝天,农人才了蚕桑,又忙着插秧。
他在渡口的茶棚坐着等半个时辰,码头上烙着柳氏商行徽记的货船就驶发、停靠了好几艘。
旁边一桌船员在歇脚,其中一个似乎是新手,问带头的为什么一定要挤在柳氏的船队里走,抱怨柳氏商行的人对他们太不客气。
“年轻人不懂行情,看就是了。”那带头的嗤笑道,被央告了几遍之后,压着声音说:“沿大运河上来五六道税口,打着柳氏的牌子,每道税口都能少缴这么多的税……咱们老爷又不是傻子。”
贺今行听到那声音停顿片刻,想是把要说的话做成了手势,但他没有转头去看,而是起身走出茶棚,去牵驴。
不远处一条客船泊进渡弯,甲板上一名少年不停地向前方招手,一靠岸便迫不及待地背起大包小包下岸。过多的包裹压弯了他的背,但他神情欣喜,浑身迸发着压不住的朝气。
贺今行迎上去,分担了俩包裹,打趣道:“你这是把半个家都给搬来了?”
少年呼着气摇头,放下东西打直了脊梁,退后一步,抬臂叠掌,“在下姓江,名拙,字与疏,从此同贺今行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说罢,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