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淳懿移开视线,走到先前张文俊的位置坐下,然后抬手示意他也坐。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前者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记得你头回入京那年,不过六岁。然而从我们相识到如今已近十年,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帮我完成过一些心愿,我也帮你做成过一些事。我以为,你我哪怕不能亲密无间,也当心意相通。”
“此前孟若愚的事,我没能遵照约定,是我的错。但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如此,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改变当时的选择。我以为,你会理解我,而不是因此事怨我到现在。”
贺今行沉默地看着对方,过了许久才说:“我没有埋怨你。”
他又想了想,坦荡地继续说道:“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但很快我就开解了自己。你说得对,我理解你的难处,所以不会怪你。而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所回答的也都是实话。”
嬴淳懿立刻问:“当真一字不假?”
他脱口而答:“确无半点欺瞒。”
两人怔怔对视,皆是无言。
船体猝然晃动,嬴淳懿按了按眉心,指尖划到额侧的太阳穴,换了话题:“此行并不简单。江南商业发达,是税赋重地,但自齐宗源任起,柳氏商行不断壮大,敛财不知几何,可缴上去的税却并没有增多。这其间消失的银两,我不知都进了谁的口袋,但江南这几个衙门一定捞了不少。”
贺今行心里却突兀地跳了一下,但他没有提及,而是顺着说道:“万般行迹皆可隐匿于暗夜之中,但太阳一出便无处可藏。江南各司衙门贪墨与否,江南千万民心向背,只看今次洪灾应对便能得到答案。慧极易伤,你不必太过劳思,若是因没休息好而晕船,就赶紧歇一歇。到恬庄还有两天一夜,有事之后再议也不迟。”
嬴淳懿点点头,“你也回去歇着吧。”
“嗯。”贺今行本想扶对方进内室休息,但看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不好上前,便干脆地退出房间。
门扉合拢的刹那,他一按舱壁,猛地扑向走道深处,抓住了即将消失在转角的一片衣裳。然后欺身上前一勾一绞,便把想要逃跑的人死死制住。
四目相对,皆错愕地睁大眼。
“怎么是你?”贺今行低声问,稍稍减了些攥着对方手腕的力道,在对方欲挣扎叫喊时,又赶忙捂住对方的嘴巴。
幸好他分到的舱房就在附近。顺势将人拖到自己的舱房里,关上门才敢松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随便上船,你胆子真够大的,秦幼合。”
秦幼合一脱离桎梏,便不服气地回嘴:“我功夫也很厉害的,只是打架的机会少,才不如你能打。再来一回,你不一定能抓到我。”
“再来十回,我还是能抓到你,出手姿势都不用变。”贺今行摇头,坐下给自己倒茶,“你想好理由,等会儿去找侯爷坦白。”
“我才不去!”秦幼合不假思索地拒绝,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气势汹汹地说:“你也不准向淳懿告密。”
贺今行把桌上预备的糕点推过去,同时毫不退让地说:“这条船是钦差专用,不是游河玩乐,所有随行人员皆有明确的档案记录。我且不管你是怎么上来的,你既上来了,就必须让钦差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