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哪儿有不难的?”柳飞雁说:“我还是那句话,有我柳飞雁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们,你们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咱们下一刻就一无所有,好好活着,也能从头再来,谁都不许再有轻生的念头!”
她缓了口气,语气平和下来:“对于各个衙门的勒索,大家都忍无可忍,我也一样,日后也不打算再忍。但这一次不行,这次捐献的钱并非是送给齐宗源孙妙年等人,而是用于购买赈济粮。”
“太平大坝决堤,洪水淹了大半个江南,是天灾,咱们谁都无法预料,哪怕造成了损失,也无需因此自责,而是要想办法一起度过难关。再论起难处,咱们难吗?难。但咱们尚能站在庄子里说话,有存粮可吃,家人也都在身侧。而许多老百姓,洪水冲垮了他们的家,冲走了他们的亲人,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靠官府一日两碗米汤吊着命,还要受官府的驱赶折磨,不比咱们更难?”
“他们都是咱们的父老乡亲,生长在江南,就一定买过咱们的货,滴水的恩也是恩呐。如今天大的难关在前,官府拿不出钱,咱们若是不捐,难道就看着他们饿死么?就算你我真能狠下心袖手不管,那日后江南没了人,咱们的货卖给谁去?诸位,纵使我柳氏商行能走遍大宣,但咱们到底是江南路的人,咱们的根,长在江南的土地里。”
她字字发自肺腑,未说完就已摧断自己的肝肠。
沈亦德要她提点她手底下的人,但这些当官儿的根本不了解她们这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对故土的眷恋与依赖。
她注视着她与血亲一般的兄弟姐妹们,眼里泪光闪烁。有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大当家,那就捐罢!给父老乡亲,总好过给那些贪官!”
大雨奋力地敲着屋瓦,从檐沿冲刷至阶下,将青砖洗得更旧。
秋玉送走最后一个人,回转来,见柳飞雁坐在厅中最末的椅子里,一动不动。
“大当家,咱们也回吧。”她上前轻声说。
大当家出神许久,才叹道:“我心里有愧啊,秋娘。我逼他们,就是在诛我自己的心。”
“姐姐,您别自责。”秋玉握住对方的手,“况且咱们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您劝他们,总好过冯于骁带人来。能拿钱解决的事都不算是祸。”
“但前提是要有钱。四十万两只够撑十天,后面朝廷要是还没拨下赈灾银,又怎么办?”柳飞雁起身道:“底下损失惨重的,就别让他们拿钱了,他们该出的份额从我的账上走,我私房要是还不够,劳你们再添一些。只一条,给临州那边的单子要做好,免得孙妙年翻起来,又借机寻事。”
“哎。”秋玉应声,随她一起回去。
他们两家的院落挨在一起,就隔了道篱笆。
快要到时,就见小径尽头竖着两条人影,其中一人远远地高声叫道:“阿娘,秋婶。”
“少当家回来了。”秋玉对柳飞雁说。
两人走近了,后者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雨这么大,进屋等也是一样的。”
柳从心不答话,只是摇头。他在家时只要知晓娘亲和姐姐回家的时日,就一定要在门口等到人回来,自幼如此,从未有过例外。
柳三尺站在他身边,向大当家与秋姑姑抱拳行礼。
柳飞雁颔首示意,“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柳三尺依言告退。
柳飞雁又牵着儿子回家,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吴州的义仓已经搬空了,而官仓根本没有一粒粮食。他们不准我们接近官仓,但我让三尺悄悄去看了。”柳从心再次摇头,神色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