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齐宗源的信,这一回看得更快,看完又马上拆了柳飞雁的信。不过几息便猛地变了脸色,抬头盯着前者,“相爷?”
秦相爷八风不动,声音淡淡:“要得太狠,太贪心了。”
傅禹成把手里几张信纸捏在一起,也皱眉道:“整仓整仓的粮都靠柳氏转运分销,却半成利都不分给柳氏,要钱也不是这么要的。柳氏好歹也算是皇商,齐宗源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说起来也是个封疆之吏,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江南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水土风物都养人得紧,齐大人做这几年总督,应是深有体会。”钱主簿回转来,走到画案一侧,向自己的顶头上峰躬身说:“属下还记得四年前,齐大人赴江南上任时,特意来向相爷辞行,在府外等了近三个时辰,成管家劝几回都不肯走。然而自去岁以来,齐大人对京中似乎就不大在意了,今年入夏时的‘冰敬’更是远不如年前遭了雪灾的松江路。”
“嚯,这是翅膀硬了啊!”傅禹成张大了嘴,一脸义愤起得恰到好处,“可姓齐的信里还说要咱们把事情压下去,那咱们压还是不压?”
“拿了好处就不想认人,出了事再回头来求咱们相爷兜着,予取予求,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钱主簿摇头笑道,“傅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傅大人一僵,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钱大人说得极是。”
“这天底下最难做到的就是‘见好就收’四个字。”秦毓章把忠义侯递上来的折子放到一边,说:“所以本堂不要求所有人都怀抱钱财如无物,能拿的拿了,也没什么,但不该拿的绝对不能染指。”
傅禹成将信纸奉回,他接过来,在齐宗源的信上用朱笔从上斜下划了一道,“既乐不思蜀,那就不用回来了。”
钱主簿将那两张信纸取走,桌案上便只剩下柳飞雁的信。他看到信纸上朱红连笔略有凝滞,便拉开了一旁架子上的暗格。
“这人在外头久了,心确实容易野。”傅禹成却出声为姓齐的说话:“但齐宗源毕竟是相爷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也为相爷做了不少事出了不少力,就这么放弃未免太可惜了吧?我相信他肯定还是不敢违逆相爷的,多加敲打,未必不能调教回来。”
“相爷从不强用不趁手的物件。”钱主簿取了支新的软毫来替换掉了旧的那支,似觉稀奇地道:“傅大人也不是平白会替人求情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傅禹成心底暗骂一声,硬着头皮说:“忠义侯在江南处处掣肘,肯定是得了裴孟檀的授意,若真就这么放弃齐宗源,那岂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
“谁给你的错觉,本堂不能如意,裴大人就能如意?”秦毓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微微的波动,看了前者一眼,“盛环颂两个时辰前进了宫,你们觉得陛下知不知道这些事,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他时常坐着,却不常抬头仰望,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主动俯身垂头去就他,但仍旧无法和他保持到同一条线上。
“什么,陛下已经知道了?”傅禹成这一回实打实地吃了一惊,双手大开撑到案上凑近了些,“盛环颂知道了多少?泄洪淹民的事不说,太……”
话说一半便没了声儿,他顾忌着还有个谢延卿在,咬牙半晌,才压着声音说:“那这样一来,江南可不能起半点民怨啊。相爷,咱们该怎么办?”
秦毓章反问道:“傅大人觉得该怎么办?”
“不能让忠义侯和沈亦德在江南搅和太久,这件事自然是越快结束越好。”傅禹成真遇到事了,脑筋转得飞快,连珠炮似的说:“倒卖常平仓储粮可以抖出来,泄洪淹民也可以抖出来,让齐宗源把他自己做的孽都给背了,一切就都止于他。让裴孟檀占一时上风,也无所谓,不牵扯咱们就行。”
“视钱财如粪土,难;见好就收,更是难上加难。”相爷换了笔,就得换墨,钱主簿取了方端砚出来,一边磨墨一边说:“齐大人未必肯吧。就算他肯,他底下一府二司四州连带各色人等,也不可能让他收手。”
傅禹成立刻直起身,唾沫飞溅:“肯与不肯,这些闲杂说了可不算!”
“傅大人既然明白,那就做得干净些。”秦毓章暂且为此事划下句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