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连带惊蛰终于过去,业余山下开始放晴,草场翻绿,顺便抖掉了凝在草叶上的一颗颗水珠。
新马提前小半月出栏,在马场上放肆地奔跑。
贺长期与一干下属等它们跑舒服了,钉上马蹄铁,给它们最后喂一回大遂滩的草料,就得赶着它们南下。
马监在他们出发之前,特地把账本拿出来大声念了一遍,然后交到为首的贺长期手里,“军师说了,要是那边钱没给够,你们就直接把这些崽子给送回来。都懂吧?”
贺长期嘴角抽了抽,不是因为军师抠搜,而是那账目大得超出他想象。他经过前些日子养马,知道一匹战马从出生到上战场,养育所耗费的精力与心血是巨大的,但也没想到能花这么多钱!
在他未送饷银到西北之前,对钱财没有太大的概念。自小他要什么就直接掏钱买,价钱都不问,反正他爹娘绝不会短他花用。到了西北之后,在军营里也是基本没有开销的。
但自从他悄悄去打听了神仙营那个星央的一身装备,得知光是那匹叫“金刚轮”的坐骑连带一身马鞍甲子铁掌,都得几千两银子之后,再看自己的钱袋,就迅速体会到“惨淡”二字的含义。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穷!
于是他保证道:“末将明白,南方军的人要是不识货,就绝不能让他们糟践了好马!”
马监满意地拍拍他的铠甲,“小贺将军明白人,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让这些宝贝掉一点儿膘。”
杨语咸也来送别,“小贺将军与诸位将士一路顺风!”
拱手祝罢,右手便落下来,扶到他那条三指宽的腰带上。
贺长期向马监一抱拳,走到杨语咸跟前回礼,同时低声说:“先生等我消息。”
杨语咸只是笑,然后轻微地小幅度摇头。
贺长期没有多想,戴上头盔,抬手下令,与众军士齐齐上马。
两百匹马,百名军士相送,一人骑一匹牵一匹,中途一日一换骑。
从苍州入甘中路,过菅州,再进入衷州,寻片草场停下来等待南方军前来交付接应的人。
路程不算长,千里而已,大遂马全力奔袭只需三日不到。
但为了保护还未经磨炼的马匹,贺长期下令一日只行进百里。
对于从云织出发的贺今行二人来说,则没有太多的顾忌。净州与衷州本就离得近,他们花了两个日夜便到达了衷州的州城。
贺今行没急着上州府去递名帖求见杜知州,而是等着带他来的这位信使再带他去见要见他的某个人。
一切如他所料,他跟着信使来到衷州城里一座偏僻的宅邸。
宅门外没有石狮镇门,没有楹联,只有一块匾,写着普普通通的“黄宅”二字。
这是一座甘中常见的普通宅邸,过了门厅,没有迂回曲折的廊桥和开得别趣横生的窗扇,没有曲水池塘,也没有盆景摆设,一眼就能望到头。
简单而落拓的院子里只有一株老迈的榆树,树下桌椅齐备,坐着一位身穿棉绸形容斯文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