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
两个亲兵追上来,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小声说:“将军,您小心伤。”
“我没事。”顾横之看了他爹半晌,又看向庭中那片骨灰坛,最后说:“我们送他们回去。”
把他们交给他们的爷娘、妻子。
顾穰生点头同意了,这正是他等在这里的原因。他并非没有看到大儿子满头沁出的汗水,但驻防剑门关的是他,他得对他手下的每一个士兵负责,这些事也该由他做。
他顾穰生心疼他的孩子,但天底下的父母,又有几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顾横之便带着同袍的骨灰、遗物与抚恤,一趟一趟地跑遍了枝州。
从剑门关跟着他回来的兵重编成了一个排,杨将军也在,都劝他不必全部亲力亲为。他只是摇头,说不能厚此薄彼。
他们便一起去送,一起见了许多的亲属。
有年迈的老人抓着他们的臂膊问,我儿守关作战可英勇?也有妇人领着孩子向他们磕头,求将军为孩儿他爹报仇。
到后来,消息传开,更多的父母妻子主动找来认领遗骨。
哀哭声声不同,又声声都叫人心碎。
顾横之在那段时间里总是做梦,伤势随之反复。直到把每一位牺牲的同袍都送回了家,他仍不能安眠。
他再一次孤身走进祠堂,他爹正弯着腰换铜鼎香案上的长生烛。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顾穰生就如平常一般同他说话,“后事处理完,该好好养伤了。”
“爹。”他已有两日不曾说话,声音沙哑无比,“我想娶贺灵朝。”
剑门关的魂魄是他的责任。
他叫今行等他一封信,这是他许的诺,也是他的责任。
顾穰生拿香的动作顿住,头颅偏抬,“你说什么?你想娶哪个?”
顾横之看着他:“我想娶贺灵朝。”
天底下只有一个贺灵朝,贺易津的女儿,皇帝亲封的长安郡主。
那柱香被一下塞进香坛里,顾穰生难以置信:“你疯了?”
“儿子没有。”
两人对视良久,顾穰生倏地站直了,朝他儿子大步走过去。
“你爹不准!”
顾横之没有躲避,就直直地看着他爹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扬了过来,然后在他面前骤停。
他爹力气大,在他们兄弟俩小的时候就不敢乱动,怕弄伤他们,被他娘教训。
顾穰生这时才发觉,他们父子俩的身量只差半个头了。
他缓缓垂下手臂,带着些哀求地问:“你跟这贺灵朝有什么交集,就要娶她?你认识她么?她跟你说什么了,就要让你娶她?”
顾横之不能回答。
他转过身,面朝那些像龙鳞一样的木制牌位,缓慢地屈膝跪下来,将腋拐轻轻放到一边。
顾穰生当即横眉怒目,给气笑了:“好啊,拿自个儿威胁你老子?”
“儿子没有。”顾横之仰头望着先祖名讳,腿上的伤口不可抑制地崩裂,“儿子是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