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和秋婶联系,就把地址告诉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柳从心垂头说:“让我想想。”
在今夜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与柳氏商行相关的往事。他在商行出事前知道得太少,出事之后又一下知道得太多,花费许多时间才全盘消化。他无条件地站在自己的亲娘与亲姐这边,对商行的感情却十分复杂,很难准确形容,所以尘封不提。
现在他要把它剖开来,重新审视。
这种感觉,就像他不爱吃鱼,但上了远洋的船,却不得不吃。海鱼吃完就吐,吐干净了再吃,直到能够忍住那股恶心感,不再反胃。
许久,他缓缓地说:“我记得在齐宗源上任之前……”
三人围着一盏烛火,商讨到凌晨五更。
贺今行写好折子,递给另两人看。内容大约七八页,一遍写成,无一字删改错漏。
“到皇帝面前记得提我,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扛。”柳从心的嗓子沙哑到变调:“至少,我现在对朝廷来说,还是有用的人。”
贺今行尊重他的决心,亦郑重应下。
宵禁结束,不是通政司的人,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贺今行叫醒浣声二人,送他们一块儿出去。
晏尘水走出一截,又回转来,跟他说悄悄话:“等会儿我去羽林卫看看林远山他们怎么样了,然后再去找忠义侯——昨晚我和他谈了谈,我答应要把填沙案的证据共享给他,他也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那个赵睿就在他手下。你说,我现在能不能去找他,让他帮忙添把柴?”
贺今行思索道:“如果让他插手,那此事就从举告不法变成了政党之争。”
晏尘水:“可他们昨晚就去找桓云阶了,显然是想捞柳从心一把。”
贺今行差点把这事忘了,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党争已久,这封奏折只要呈到御前,就无可避免地会被各方利用。
既然如此,他说:“你不去找他,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且安心上衙理案,往后看他会怎么做就是了。”
送走友人,贺今行回到衙门,推开了正厅的大门。
抬头便见堂上两块牌匾,乃是萃英阁原本就有的,已经悬挂几十年。
上云“生而好古”,下曰“化成天下”。
这是写给读书人的匾。
贺今行握住袖中的奏折,在厅中等到晨钟。下属们陆续上衙,都以为他只是来得早,亲切地与他打招呼。
他安排好今日的事务,便取了红木牌,进宫去。
明德帝已经习惯每日匀出半个时辰来听通政司的宣奏,然而今日之奏,实在太多石破天惊之语。
听到一半,他便按着眉心叫道:“行了,别念了。”
贺今行依言停止念奏折内容,但没有住嘴:“陛下不耐长文,那臣就简短地概括。臣手中这封奏折,乃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柳从心,举告吏部尚书秦毓章,受贿收贿,买官卖官,侵吞官粮,操纵粮价,草菅人命……”
一尊金石镇纸朝他砸了下来。他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但这话是彻底说不完了。
“你还敢躲?”明德帝看到他这动作,又好气又好笑,但没方才那么头疼了。
他叫顺喜把折子拿上来。
贺今行不太情愿给,“陛下,臣已经开始宣读,您不能半道提走。”
顺喜骂道:“陛下金口玉言,什么规矩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