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秦氏宗祠的时候,天色尚黑。祠堂灯火飘摇,满目皆白,院里不见花圈挽联等物,也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
秦毓章停灵在正堂,秦幼合独自守着,突然看到他进来,用力揉了几回眼睛才敢相信。
贺今行祭拜过后,与他寒暄两句,便听他说话。
秦幼合刚回来那一日和第二日让他心力交瘁,恨不得一头撞死重新投胎,但再怎么难过,也挺过来了。
他说:“我什么都不怕了,今行,你不用担心我,这回之后也不要再来了。等我爹深葬过后,让成伯和秦小裳守着祠堂,我就到至诚寺出家念佛,为我娘祈福,为我爹赎罪。”
贺今行知他不想牵连更多人,说:“你有打算,很好。可我们是朋友,互帮互助又有什么不妥?之后我不会常来,但你们缺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事,也不要怕告诉我,差人到通政司或者工部官舍来找我就是,我来想办法。”
“另外,许轻名许先生也很担心你们,他还关照了宛县令。你在这里也别怕,这一段日子就好好地陪着你爹,还有成伯他们。”
秦幼合先是沉默,然后发愣,好一会儿说:“其实我爹那天不叫他进来,是怕有人听了他们谈话,会对他不利。”
贺今行明白,这个“他”是指许轻名,轻声安慰道:“许大人也明白的。”
两人有许多话能说,然而贺今行不能久留。
日出之时他便打马回返,紧赶慢赶于日落之时回到京城。
还了马走回官舍,已是精疲力竭。却有一名面生的文士在大门外拦住他,“您就是贺今行贺大人吧?”
他提振精神道:“我是。”
对方便双手捧出一封信,“鄙人是汉中路稷州府王府台的幕僚。府台命在下日夜兼程,务必要将这封信亲自送到您手中,并请您务必要在初五朝会之前拆看。”
第282章 二十五
贺今行认识的“王府台”只有一个人,接过信看封上题名的字迹,果然是王玡天。
遂与那门客告辞,回屋展信细看。略过前言后语,重要的只有一句话——
“我叔父王正玄若是在廷议上推举我做礼部侍郎,请你一定要驳斥他,不能让我当选。”
一部双叔侄,固然又亲又近,可在日后的仕途上,除非当叔叔的告老,侄儿很难再有寸进。
贺今行能够理解王玡天的顾虑,但是,他不直接阻止他叔父,却要舍近求远写信来拜托自己,为什么?
更何况到时候,王正玄要推,必定会有合适的理由。他若是没有更切实的理由,直接反对也不大好,不如另荐王玡天任别的官职。这人知稷州快四年,政绩斐然,任实职或许比任礼部郎更合适。
他思及此,不由回忆起当初与对方在稷州的见面,随后反应过来,原来醉翁之意在这儿呢。遂起草稿,写了个举荐的折子,以做准备。
隔日带着奏折上朝,依惯例在端门候朝。
贺今行一眼望去,满目仍是绯紫衣袍,却总觉得列位大人似乎都熨新了官服,且特意打整了仪容,一派精神抖擞。
明德帝今日的气色也比前两日好上许多,登临御座的步伐沉稳有力。
大礼过后,裴孟檀出班道:“陛下,臣等于五日前就听闻秦毓章莫名身死,其子扶棺回乡,其宅被禁军查封,但至今不知其具体缘故。官员之间众说纷纭、人心惶惶,坊间亦是流言不止、多有对朝廷不利的揣测。故而今日,臣斗胆祈望陛下告示臣等,以昭彰真相。”